一樣的血脈,憑什麼他的人生就只能走一條路,他們就能陽光燦爛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他有段時間看什麼也不順眼,在外面恣意妄為。可他越是任性跋扈,別人越是怕他,他越能隨心所欲。這樣的生活讓他既著迷又困惑。甚至去參加了科舉——沒有誰規定繼承家族庶務的人就不能參加科舉吧?
可這樣一來也讓他的身份曝了光。
有很多人都猜到他是江南人氏。雖然然忌憚,卻不時的刺探,讓他煩不勝煩。
母親的話讓他不由地反思自己的行為。
他對少瑾很好嗎?
程池想來想去也沒有覺得他對周少瑾有多好。
他若有所指地道:“也許是她是隔壁家的孩子吧?”
郭老夫人默然。
小兒子對家裡的心結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這一大家子的人只知道要吃好的用好的玩好的享樂,卻從來不想這錢從什麼地方來?
如果四郎沒有考個進士回來。他們甚至連個正眼也不會給他。包括她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都只會跟著裝聾作啞。
她的四郎是個那麼傲氣的人。心裡怎麼不會有恨?怎麼不會有怨?怎麼能夠喜歡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侄兒侄女?
郭老夫人突然崩不住了。
她的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拉著程池的手低聲地哭了起來:“子川,是娘對不住你!”
程池的眼淚也忍不住落下來。
堅韌剛強的母親。第一次為了他的事在他面前落淚。
他不由緊緊地抱住了母親,哽咽道:“娘,我挺好的,你別為我擔心。您好好的,我這心裡才能安穩。”
郭老夫人聽著更加傷心了,道:“是我們這些人連累了你。要不是為了你哥哥嫂子侄兒們這一大家子,憑你的本事,你哪裡去不得?”說到這裡,郭老夫人打住了哭抽,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道,“子川,要不你還是娶個媳婦回來吧?”
這件事母子之間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
每次都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看見母親淚水的程池不願意惹母親不高興,但他更不會改變主意。
他耐心地道:“娘,我不想我的兒子走我的老路!可我也答應您,一定會娶妻生子的,您給我點時間,讓我把外面的事理順了。所以您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體,我還指望著您以後給我帶孩子呢!您可是幫大哥和二哥管教了閨女的,怎麼也得幫我管教我的閨女!”
一席話說得郭老夫人心花怒放,喜上眉梢,連聲道“好”,並笑呵呵地道:“你直管生,娘幫你帶著。保證像教你們三個一個樣,教出進士舉人、誥命夫人來。”
程箏的夫婿顧緒原先在禮部任給事中,他是庶吉士出身。後來雖然因為程涇任了禮部尚書,為了避嫌去了大理寺任右寺正,正六品,但誰也不可否認,他給程箏掙個“夫人”的誥命那是遲早的事。
程池見母親的情緒好了起來,心裡一鬆。
郭老夫人卻朝著這條路越走越遠,憧憬道:“子川,要不你今年就把婚事辦了吧?悄悄地娶回來。”
這是能悄悄地娶回來的事嗎?
程池有些哭笑不得。
沒想到向來理智冷靜的母親為了他的婚事也會說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話來。
他心一暖,笑道:“娘,那豈不是要委屈別人。”
“也是哦!”郭老夫失望地道,腦海裡卻浮現出程池小時候的粉粉嫩嫩的樣子,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道,“要不,你生了孩子養在你大哥的名下?你大哥不會不答應的。”
“我的兒子我自己養。”程池順著母親說著話,“養在大哥的名下算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讓我兒子叫我‘叔父’,喊大哥‘爹’?就算是我答應,大嫂只怕也不會答應。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說過的話什麼時候沒有兌現?你只管安心的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別到時候我成了親。您走都走不動了,更不要說給我帶孩子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
這一刻是真正的開懷。
程池出上房卻不由在廡廊下站定。
天空中又飄起了雨。
夜色中,連連綿綿彷彿沒有盡頭。
程池心裡陡然間煩躁起來。
他和母親之間的矛盾,他和家族之間的罅隙,也像這雨似的,兜兜轉轉的,沒完沒了。
懷山感受到程池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在他頭頂撐開了傘。
程池信步出了上院,沉思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