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你們兄妹竟毫無義氣?事體一經揭穿,就只圖自己卸罪,不顧骨肉了?”武曌冷冷地一笑,向旁邊的執事內侍做了一個手勢。
重潤因妹妹的不夠義氣而氣得發抖,頓聲說:
“陛下,是這樣的,武懿宗勾連二小,企圖為亂,孫兒和延基商量,但為消弭禍患,並不敢為其他,至於我的妹妹,原未預聞此事。”
她沒有再介面,而執事內侍卻已招呼了四名內侍,將重潤和永泰郡主扶掖出去。
依照規矩,是責三十杖。
負責刑杖的內侍是傾向張易之、昌宗兄弟,他們自然能看到此事與張氏兄弟有關,因此,在用杖之時,特別著力,當張昌宗為重潤兄妹向女皇帝求情時,已責了二十杖。
兩位金枝玉葉,在承受了二十杖被赦免之後,已經昏迷,不能動彈了。
女皇帝對此毫無憐恤的神情,她冷峻地吩咐將兩人抬回太子府邸。接著,她陰森地命令張易之草制,賜繼魏王武延基死。
做了這些處置之後,女皇帝鬱郁地回通天宮了,她不曾偕張氏兄弟同行。
這一回合,張氏兄弟是大獲全勝的,可是,他們在目送女皇帝入內之後,卻因嚴峻的處置而有凜然的感覺,張易之感慨地向弟弟說:
“昌宗,從此之後,怨結得更深了。”
“由它去吧!”張昌宗無可奈何地嘆息著。
“昌宗,人家的力量大呵。”張易之頹然地說,“怨結得太深,將來,女皇有三長兩短,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想得太多了。”張昌宗忽然狂恣地笑起來,“你回憶一下,侍奉女皇的,有哪一個得善終呢?明崇儼、薛懷義,都是如此,我們應該料得到自己的歸宿。”
“昌宗,謀事在人,如果我們能善處,能抓到權力,或者在朝中結黨,有個奧援,那麼,情形就會不同了。”張易之深思著,“遺憾的是重潤,他竟對付我們。他父親復立為太子,主要的是靠我們向女皇進言啊,單靠狄仁傑一個,是不容易達到目的,現在,重潤受了重罰,我們和太子的關係,看來也完蛋了。”
張昌宗沒有再講話,緩緩地收拾檔案。
這時候,內侍進來報告,重孫重潤及永泰郡主受杖遣返,於途中亡故。
兩兄弟面面相覷,隔了一歇,張易之才黯淡地說:
“昌宗,看來我們也得積極準備了,這場鬥爭,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張昌宗沉著地應了一聲,隨後,森嚴地說:
“我們還有時間。”
司衛卿、控鶴監張易之,集合了一班文士,完成了一部叢書的編著,命名為《三教珠英》。這是代表大周皇朝的文事的。
當《三教珠英》完成之日,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獲得賜爵為鄴國公。
這兩件事原是不相干的,可是,女皇帝將之揉合於一起。看來,好像是把支援《三教珠英》的張易之的功勞,轉給了張昌宗。
在朝堂上,《三教珠英》並未受到特別的重視,但對張昌宗的爵國公,卻使許多人為之側目。
自從皇孫重潤、繼魏王武延基、永泰郡主死後,張氏兄弟的作風改變了,張易之努力結合文士,從事叢書的編撰。
名詩人宋之問、沈佺期、杜審言等人,皆依附於張易之門下,洛陽的青年士人,也有許多出入張易之府門,將女皇帝的情夫視為宗師。此外,負有才名的殿中侍御史鄭偣、冉祖雍、光祿丞宋之遜等人,也成了張易之的黨羽。
張易之向外發展的時候,張昌宗似是獨佔了女皇情夫的位置,他使老去的女皇帝得到新的歡娛——武曌老了,生理上不再能承受肉慾的歡娛與刺激,她需要情夫,她需要男子,只是從心理滋生出來的,一種否定衰老的意念,張昌宗把握了這一種意念,他使自己成為一道溫泉,灌溉女皇帝的心靈。
老年人和孩子是有若干相似之處的,於是,武曌對張昌宗,自然而然地萌生了童性的依戀。他們在一起,時時會無休地講著稚氣的、可笑的民間神話。有時,他會在女皇帝的懷中睡著,同樣地,女皇帝也會在依偎中睡著。
由於接近,也由於幾乎是全部的時間在一起,張昌宗自然而然地接觸到了大政,他和婉兒一樣協助女皇帝處理事務,他可以看到許多密件。
密件,有不少是和他們兄弟有關的,張昌宗非常大方,他從來不為自己作解釋,也從來不隱晦人們對自己的攻擊,好像,這是與他無關的。
武曌欣賞他這種風度,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