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如何算計著要發動玄武門事變,而結交齊王元吉妃及玄武門守將常何的妹妹常婉之類的事。他寫太平天國,主線也不放在洪秀全、楊秀清、石達開等人身上,而放在洪宣嬌。
南宮搏本人甚少論及他如何寫作歷史小說,我僅見的一篇,是《從紫鳳樓到韓信:兼談歷史小說與歷史書》。據他說,他的歷史小說寫法,直接受德國作家勃勒諾·佛蘭克(Bruno Frank)的影響,喜歡以一個人為主線,而以其時代背景陪襯這一個人物,讓時代特點和社會風氣由一個人或幾個人身上反映出來。這也就是我所說的,他慣於把歷史個體化,去描繪個體化的歷史。歷史或時代,就是那個人的遭遇與感受。
要這樣寫,其實並不容易,因為正史中個人的材料不足,正史大敘事又都是整體性的歷史觀,很少去注意歷史中的個人。故若欲寫歷史中的個人,或歷史社會之外的個人生命史,勢不能不大量仰賴傳說資料及小說家的想象。南宮搏自己非常明白這一點,也不忌諱,樂於質疑正史、懷疑其合理性,而建立自己的小說正當性。
高陽則相反,他的小說旁附著許多考證,故小說雖非史述,意亦不在證史,卻有史事求真或擬真的性質及姿態。因此,兩人的不同,乃是歷史小說兩個型別上的差異,臺灣的歷史小說寫作史上,有此兩大典型,足堪珍視。
唯高陽故世之後,遺集整編或舉辦會議研討,尚不寂寞,南宮搏則比高陽更不受評論界重視,遺作也缺乏整輯重刊,許多恐怕已不再容易覓得。許多人從前常讀其作品,如今思之,殊不免於緬嘆。這實在是非常遺憾的事。如今麥田出版社訪得南宮搏舊作數種,校訂重刊,令人欣喜欽敬不已。歷史小說的命運,或許會因此而再起一次轉折,煥發出新的風采,也未可知。龔鵬程先生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博士。
·榮獲中山學術文藝獎、中興文藝獎章文藝理論獎和“行政院”傑出研究獎。
·曾任淡江大學文學院院長、南華管理學院校長、“行政院大陸委員會”文教處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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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序(3)
·現任佛光人文社會學院校長。
《武則天》第一卷(1)
白雪覆蓋著大唐的京都。
寧靜的除夕在雪地上徐徐退去,黎明來了。紫宸殿沉洪的鐘聲報導這個大唐歷史上不平凡的黎明。
守歲的人長長地透了一口氣,推開窗子,讓朔風吹散屋子裡的炭氣;隨後,人們燃點了紅色的蠟燭,以慶祝新皇帝登位的第一個元旦——但是,大唐的臣民是不會忘記前皇的,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年,由紛亂走向太平,人們由流離回覆安居,自從秦漢以來,三國六朝,戰亂相繼,沒有真正的承平與統一。然而,李世民卻創造了一個宏大的統一局面,二十三年以來,欣欣向榮,人們以為他會活得像他父親一樣地長久,誰知太宗皇帝在貞觀二十年徵高麗回來之後,就被風溼病纏繞,很迅速地趨向衰弱。到貞觀二十三年的夏天,竟一病不起了。這位英武的皇帝僅僅活到五十三歲,這是使每一個人都哀悼與惋惜的。
然而,人們還是以含淚的微笑來迎接新皇的第一個元旦,因為新皇李治,是太宗皇帝鍾愛的兒子,由於對前皇的感情,人們寄希望於新皇。
紫宸殿的晨鐘響了三遍,接著,洛陽各處宮闈和寺廟的鐘全部都響了,宏大的聲響撼動了白雪覆蓋之下的城市。
在感業寺內,武媚娘獨自站立在長廊上,凝望破曉的天空,以喟嘆來迎接元旦。
她被宏大的鐘聲擾亂了,黎明使她惶惑,她的心悶鬱,胸腹之間,似是被盤石壓住了,朔風在吹,冷氣自袖口和領口侵襲她的身體,她有點寒意。然而,凜冽的寒意並不能使她清醒。
半年了——自從前皇逝世之後,她在這所陰森的感業寺內做尼姑,悽清冷寂的獨居歲月是難熬的,如果她不曾在繁華場中經歷過,如果她不曾經歷帝宮的豪歡與熱鬧,也許會死心地在感業寺內終老,但她是有一番經歷的女人呀,她是貞觀十一年進宮的,成為前皇的才人,前後十三年,她記得進宮那一年,自己只有十四歲,現在已二十六歲了,今天開始是二十七歲。
一個女人輝煌的歲月是有限的啊,她嘆氣了。十三年在宮中的往事,徐徐地回來:當前皇的文德皇后逝世之後,她被選進了大唐的宮廷,她侍奉中國歷史上傑出的英王,在她幼小的心靈中,這是一種榮耀。雖然,這位英明的皇帝只關心政治和軍事,不懂得溫柔,也不懂得女人。但她還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