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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落了一場雨，江風便慢悠悠地涼了下來。
帶著水汽的風吹進船艙，將穆元真放在桌上的畫集吹翻過去幾頁，她伸出手按住書頁，往窗外看去。
船隻破開水面，帶起層層漣漪。漣漪之中有魚兒在互相追逐，引得盤旋在水面上的幾隻紅嘴白羽的水鳥不時俯衝向水面。
穆元真本來捏著筆在寫禮單，瞥見這景色分了個神，開啟畫集，幾筆將看到的場景畫了下來。
磨墨磨得直打瞌睡的鄭採也湊過去看，笑著說該開了胭脂盒給小鳥添上紅喙。
穆元真將自己隨身用的小顏料盒開啟：“你們領的胭脂是抹臉的，顏色太淡，不如直接用硃砂。”
這小顏料盒是穆元真的孿生哥哥穆元昭送給她的。上好的黃花梨木掏空了做成外殼，裡面是好容易才託工匠打出來的小銅盤，橫三豎四共十二個小格子，把尋常用的顏料壓實了分放進去，有水就能作畫。
鄭採自告奮勇去填色，穆元真便繼續皺著眉寫禮單。
穆元真擅畫，鄭採在她身邊侍候筆墨，倒也能跟著畫上兩筆。她樂陶陶地將一幅畫補全了，然後拿著畫向穆元真邀功，穆元真點頭道：“不錯，到時候讓綠萼裱起來，就掛在我書房裡。”
鄭採笑眯了眼，又去看穆元真寫的禮單。
穆元真的字也極好，鐵畫銀鉤，筆走龍蛇。
和家裡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樣，穆元姝學書畫文章，是正經拜了師的。穆元真從小就善一筆畫兒，五歲啟蒙的時候她走神不愛聽課，拿了毛筆把教書先生畫了下來，教書先生見她不停抬頭低頭，還以為她是年紀太小犯困，靠近了才發現她竟畫了這般妙的一幅畫。
教書先生把畫兒給了穆國公，穆國公看了半日，然後便為小孫女尋了隱居在濟南府城外符山上、有詩書畫“三絕”之稱的大家孟弗公為師。
畫兒都教了，自然不差書法這一頭，束脩豐厚，穆元真又勤勉好學，孟弗公且喜自己終於找了個乖巧的徒兒。
穆元真是孟弗公最小的弟子，除了孟弗公這個先生，上頭十幾個師兄師姐也時常督促著她，倒把穆元真逼得青出於藍，時常被人戲稱為“小三絕”。
不過穆元真不好作詩，她的第三絕是劍。
符山原本只是濟南府外一座普通的小山，因為孟弗公長居名氣才大了一些。這山上不管是孟弗公，還是其弟子們，還是遠道而來尋求指點的同道中人，無一例外都是文人，數來數去，竟只有穆元真一個人是武人。
符山雖然多是文人集會，但因為穆元真拜入符山，符山上每年對學生的考校便加上了武比。
文無第一，但武比卻沒人勝得過穆元真。
穆元真的武藝中騎射更好，孟弗公卻主張讓她使劍，劍法飄逸，與筆法相通，而且受大周國風影響，文人也愛佩劍，穆元真混在其中便不算打眼了。
汀蘭新做了一盤點心，打算讓穆元真嚐嚐，她看一眼禮單疑惑道：“姑娘在寫什麼呢？”
禮單上盡是些鴛鴦、鴻雁、蓮紋等詞，物件兒也多是成雙成對的，穆元真慢了一步，鄭採先開了口：“昨兒成王府的許嬤嬤來陪姑娘聊天，說平陽郡主喜事將至，如今許是已經請了期了，所以特地來提點，怕咱們姑娘沒空備禮呢。”
“許嬤嬤真是一心為主的好忠僕，變著法兒的替她主子要東西，這一路上想的到的想不到的，都提了一遍，”汀蘭瞪了眼忿忿道，“姑娘這個做客的還沒登門呢，就已賠進去不知多少禮了。”
許嬤嬤頭一天來給穆元真請安的時候，屋裡大小丫頭還真以為許嬤嬤是為穆元真著想，可來的次數多了，幾個人也明白了，這哪是提點，分明是來要東西的。
“不過是些尋常的人情往來，本也是該給的，”穆元真蘸了墨另起一行，“前面那兩船東西都送了，難道還差這一點不成？”
汀蘭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又止不住生氣：“還是個王府呢，竟這般行事。咱家只不過借住幾個月，就先明著暗著要了這許多，我倒要瞧瞧，他們到時候打算怎麼招待咱們姑娘。”
“你消停會兒吧，一天天的，淨聽你磨牙。”鄭採白她一眼，摸了塊點心吃。
穆元真聽了汀蘭這帶火氣的話也不生氣，笑著搖頭道：“連成王都親自寫信來求了，剩下的人又何必多費工夫妝相，自然是撈了錢財在手才算正道，也罷，總歸他們也只是要些錢財。”
要是圖別的，她也沒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