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睛卻是閃了寒光,妍禧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她
“趙婆子、李婆子,以後你便到三小姐屋裡侍候著,教三小姐規矩,倘或小姐有錯,便是你們侍候不周,錦瑟,你領四個小丫頭到三小姐屋裡好生你侍候著。還有,三小姐的份例跟二小姐是一樣的,但年齡小,先放在我這裡。”張朝鳳手一揮,走出來兩個婆子。四個丫頭,恭敬地站著聽令。
妍禧一看,這好大的架勢,這麼輕輕一句話,就撥了六七個人過來,以後還會有人侍候著,這不是天上掉胡麻餅子嗎?哪有這等好事?如同作夢一般。
她愣愣地站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趙婆子快步走到她身邊,俯身低聲說:“三小姐,這是二夫人恩典,你得謝謝她才是!你要叫二夫人‘娘’。”
“謝二夫人,二夫人便是天上的菩薩,對妍禧真好!”妍禧仍口裡說著好聽話,但沒有叫“娘”,叫不出口,一輩子未叫過娘,“娘”哪裡是這般容易便叫出口的?
“喲,這小嘴真甜,我哪裡是天上的菩薩?不敢當,你只乖乖學好規矩,老爺見了歡喜,我便阿彌託佛了!”張朝鳳站起了身,她微微昂起頭,發上的步搖輕晃,金光一閃,一雙美目掃過去,餘了一些光,只在妍禧身上停留片刻,一群僕婦就擁著她出了妍禧的屋。
妍禧站起來相送,無端地覺得二夫人餘下來的那點眼光裡,帶了一絲寒意,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接下來趙婆子跟四個丫頭一一跟妍禧見禮,恭敬客氣,哪裡像在將軍府那般熱鬧。
一夜無話,妍禧縮在厚實的錦被裡,怎麼睡都不覺得暖,她的屋子很寬,與前廳之間隔了兩層青色帳幔,風一吹,帳幔搖擺,投在屋子裡影子迭著影子,妍禧人生頭一次感到孤獨與害怕。方知孤獨之感不分貧富貴賤,來無影去無蹤。
第二日一早,錦瑟領了四個小丫頭服侍她梳洗好,妍禧極力想跟幾個丫頭套親乎,但幾個丫頭進退有序,以禮相待,妍禧只覺得氣悶無趣得很。
吃了個半飽,趙婆子便請她坐在椅子上,向她宣讀司馬府家規,共五款三十八條,包括衣食住行穿等等,每三十八條裡面又分無數小條,俱是“行走坐立,不可……不可……不可……”
頭先的“不可……”,聽得妍禧挺了腰板,寒了膽氣,而後的“不可……”便有些昏昏然了,當數不清的“不可……”綿延而來,便成了一隻催眠的曲子,聽著聽著,妍禧眼沉口餳,打起了哈欠,一個“不可”本自就做不到,哪裡還怕無數的“不可”?有句話說得極好: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個是死,百個也是死,死便死爾,待要如何?
趙、李婆子可不能讓她睡了,妍禧頭沉沉地一低,便在她的耳邊道:“三小姐,三小姐,你仔細著聽!”
婆子的聲音帶了一股不容抵禦的威勢,一近身來,便把妍禧激得連瞌睡都沒有了。
直聽到妍禧都坐僵了,只聽趙婆子的話便如噪刮的烏鴉在耳邊嗡嗡嗡,嗡嗡嗡……天邊怎的就這般多的烏鴉,大有烏鴉蓋頂之勢,叫人好不耐煩,妍禧無可奈何地看著兩個婆子的唇一張一翕,沒完沒了,無邊無際……肚子裡開始唱起了空城計。
好容易又進來一個僕婦道:“領了給三小姐做裳裙的裁縫來,這就給三小姐量身。”
妍禧知道可以走動了,喜得站起來,才發現下肢又酸又軟,險些站不穩跌倒,她拿手去揉腳,一張臉裂成了苦瓜臉,趙婆子道:“三小姐叱牙咧嘴,實在不雅觀,不成體統,三小姐以後要注意了,動作不可太多,表情不能太多!”
妍禧很想跳起來甩她老大一個耳刮子,看她一臉橫肉,想來打了自己的手掌還疼,還是忍了罷,只要有一口飯吃,有什麼不能忍的?於是點頭說:“是!”
裁縫的給妍禧量好了身子便退下去,就有丫頭進來稟到:“二夫人請三小姐到院廳裡進飯!”
守得天晴見月明,這是妍禧一日以來聽到最美的聲音,等同於仙樂,只要有吃的,便一千萬只烏鴉都飛了來在她耳邊?f噪,又有何關係?
妍禧起身撒腿便跑,趙李兩位婆子攔下她道:“女子走路,要不疾不徐,不緊不慢,方顯斯文大方,萬不能跑動,有傷姿儀。”
忍字頭上一把刀,已經忍了半日,只不怕再忍一時,好容易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地到了院廳,看著桌案上擺了一桌的菜,鼻子底下是撩人不要命的香氣,妍禧便覺得一下午受的罪都是風輕雲淡不在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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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