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整理,他從國中時期,就剃了一個小平頭,從來也沒改變過髮型,即便上大學、出社會之後,還是一樣,一成不變。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小就看他不順眼。
這男人做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不像她隨興得可以。
“喝完了?”他的問話,讓她猛然回過神來。
男人已經睜開了眼,淡漠的看著她。
渺渺低頭,鍋碗裡的湯,已在不覺中見底。
原來,她有這麼餓?
微訝的看著空掉的湯鍋,渺渺呆了一秒,才沉默的起身,把東西收一收,拿到廚房流理臺洗好擦乾,然後把他帶來的鍋子交還給他,再一路送他到門口。
他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走出了大門,才回身看著她,交代著。
“把門鎖好,到床上去睡。”
有那麼一秒,她似乎看見他眼裡的擔憂與關心。
可下一瞬,他卻擰起了劍眉,冷聲批評著:“自己一個人獨居,開著門睡覺很蠢。”
這句話,硬生生的將他變得可親的幻覺給打碎,下一句惡意的話語,則再度讓她徹底幻滅。
“不想讓人擔心,就不要老是做會讓人擔心的事。”
一把無名火,驀然上湧。
“用不著你擔心。”她抿著唇道。
“就算我不擔心,我媽也會擔心。”他上上下下,從頭到尾將她掃視了一遍,意有所指的道:“你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
瞪著他那英俊但冷漠的嘴臉,忽然間,她想起來自己為什麼看他不順眼了。
雖然很沒有禮貌,她還是當著他的面,把大門甩到他可惡的臉上。
她討厭這自大的王八蛋。
二十年不變!
孔奇雲討厭她。
不是她自誇,但因為她的萬事皆通,所有的左鄰右舍都愛她,只有他不一樣。
雖然他不曾說出口,但她能清楚感覺到,他對她所作所為的不贊同。
那男人光用一個眼神,就能清楚表達出他的不悅和認同。
他老是對她眯眼皺眉,很久以前,她曾經試圖算過,那一天,他至少對她皺了二十次眉頭,而且之後肯定還有,因為她數到二十次就放棄了。
二十次耶!
她有沒有那麼糟糕?她沒那麼惹人厭吧?有嗎?
“王八蛋!”
憤怒的走回屋裡,她上樓回到自己房間,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著空氣揮拳,火冒三丈的咒罵著。
“又不是我叫你送湯過來的!你以為我想麻煩你嗎?要你多管閒事!不想送,你可以不要送啊!說你很忙啊!媽的!不敢拒絕你媽,幹嘛把氣發在我頭上?”她脫掉了衣服,用力把髒衣丟到洗衣籃裡。
“狗屎!若不是看在你媽的份上,你以為我會理你?什麼叫不想讓人擔心,就不要老是做讓人擔心的事?我他媽的自己一個人過得好好的——”
她轉過身來,然後在穿衣鏡中,看見自己東翹西翹的頭髮,蒼白無血色的臉,乾澀的嘴,還有烏黑的眼圈、突出的肋骨,嘴邊的咒罵倏然而止。
媽的!她看起來活像鬼!
惱怒的,她把脫下來的長褲扔到穿衣鏡上,掩蓋住醜惡的自己,然後轉身走進裕室,踏進裕缸裡,開啟熱水沖刷汗臭的身體,卻看見小妹留在她浴室裡的小鴨玩具。
可惡……
喉頭,莫名緊縮著。
她蹲在裕缸裡,緊抓著那隻黃色的小鴨鴨。
該死……
她好想念那老愛鬼吼鬼叫的小毛頭,好想念總是喜歡碎碎念、廚藝不佳,但精明幹練的老媽,好想念寡言但溫柔沉穩的老爸……
熱水,不斷沖刷而下,咬著唇,她緊握著黃色小鴨鴨,心痛難忍,淚水卻依然流不出來。
她沒有哭,從一年前,他們三個一起出遊,卻意外過世之後,她就再也沒哭過了。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過得很好。
她有吃飯,照常運動,和以往一樣幫人處理雜事。
的確,她刻意讓自己忙得團團轉,不讓自己多想,但她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回家,她不想回到空無一人的屋子,不想提醒自己,她最親愛的家人,都已經不存在於這世界上。
所以,她正常生活、照樣工作,因為這樣,人們就不會因為擔心,提起那場悲劇,問起她的狀況。
她一直以為她做得很好,直到那可惡的王八蛋,把實情硬生生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