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的容楚……
一場李家對他的救子大恩,到他嘴裡,忽然就變成了他的信任和心意,變成了他對李家的謙讓和恩德,這是什麼道理?要命的是,她聽著,卻明白這確實是正確的道理。
正因為明白,所以更加要命。
這意味著,在所有人都還懵懂的時候,在李家還以為一切坦然的時候,容楚早已撥雲見霧,看穿了未來。甚至看穿了未來太史闌可能遭遇的心理磨難,提前做了警告。
今日交談,看似道謝,實則警告,甚至警告也是勸告了她韋雅,告訴了她日後到底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她還沒想好,容楚對她的影響,終究比不上扶舟,但今日的話,她必須原原本本告訴扶舟。
李家的計劃,或許應該有所變動了……
她怔然良久,慢慢坐下來,蒼白的側面,沉在光影中,眼神茫然而落寞。
太史闌……
我真……羨慕你。
……
容楚回來的時候,太史闌已經醒了,兩個孩子到了餵奶的時辰,奶孃抱過去餵奶。
容楚回來時,就看見她躺在床上,注視隔間奶孃抱著孩子的身影,眼神柔和,唇角笑意淡淡。日光撫摸她的眉梢,弧度溫柔。
容楚不捨得再走,怕打破這一刻靜謐溫柔的氣氛。乾脆靠在門邊,靜靜注視著她。
自從和她在一起,他無數次憧憬這般場景,然而如今得見,卻只覺心酸與憐惜。
為何她要得這普通人間幸福,都要付出數倍代價?
為何自己已算富有一切,依舊不能護她得尋常安寧?
太史闌忽覺有異,轉頭看見容楚正“痴痴”盯著她,眼神怪傻的,忍不住唇角一勾,對他招了招手。
容楚緩步過來,把她往床裡推推,順勢就在她身邊擠下了。
這榻是平時用來午睡的短榻,一個人馬馬虎虎用,睡兩個人,還有一個是長手長腳的大男人,實在很擠,太史闌推他,“要睡去床上睡。”
容楚不理,手一抄,把她抄在懷裡,嘆息,“以往抄你還要費點力氣,如今就和抄根稻草似的。為什麼人家月子養成豬,你卻瘦成鼠?我看還是把每天五頓改成每天六頓好了。”
“不行。”太史闌鄙視地道,“我絕不會為了滿足你的手感而撐死我自己。”
容楚立即轉頭,微笑,“我絕不嫌棄你的手感,要麼咱們現在就來試試?”
太史闌正色答:“色鬼,沒見兒子鄙視你?”
容楚一轉頭,就看見兩個孩子已經吃完奶,由奶孃抱著過來,兒子那張永遠苦大仇深的臉上,兩條小眉毛果然緊緊皺著,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閃爍著疑似鄙視的光。
容楚揮退奶孃,將兒子接過來,擱在膝上,皺眉道:“你這小子也太嚴肅了些,瞧不起你爹什麼?沒有你孃的提槍上馬,哪來你這條小命?”
太史闌瞪他一眼——有這麼教育孩子的嗎?
容楚不以為然,硬是把兒子的小眉毛撫平,在他耳邊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姐姐如何美麗姐姐如何乖巧姐姐如何比你可愛,你再皺眉毛撇嘴巴就更加沒人愛等不負責任的話,直叨到小子一臉不耐煩,不捧場的張嘴大哭,才悻悻將他塞給太史闌,換了女兒來抱,道:“這小子哪來這麼多怨氣?誰在肚子裡得罪了他嗎?”
太史闌心想沒錯,他在肚子裡就被全世界得罪,姐姐壓著他,營養不分給他,老天不安排命給他,好容易扒拉出來,一口瘀血堵在了喉嚨口,倒提打屁股才打回了一條命,這待遇之不公,足可讓人含淚望天,他只是皺皺眉頭,實在算是寬容得很了。
小子到了她懷裡,倒立即安靜下來,咂巴咂巴嘴也就睡了。容楚雖說一臉嫌棄他,其實心裡還是掛著,眼瞧著他在母親和父親懷中不同態度,很有些吃味,哼了一聲舉起女兒,在那粉嫩的臉上貼了又貼,女孩兒咿咿呀呀地迎合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容楚越發眉開眼笑,“瞧咱家妞兒,對她爹多親。”
太史闌在一邊涼涼地道:“奶孃第一次抱她,她也這麼歡歡喜喜地哼唧。”
容楚的臉黑了黑,隨即憂心忡忡地道:“這可如何使得?女孩子性子該驕傲尊貴才是,她這逢人就笑的性子,一顆糖就能被拐跑怎麼辦?”說完眼睛發直,墮入“女兒被一顆糖拐跑”的可怕聯想。
“只要不逢人就抱便行。”太史闌淡淡地道,“難道等她長成,你要下令全國適齡男子都遠離麗京?”
“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