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藍低低地道,“可是我現在覺得,似乎做不到了。”
“確實做不到。”容楚道,“你麻麻她站著說話不腰痛。”
“不許罵她。”景泰藍瞪起眼睛,隨即又洩氣,“公公你也這麼說?我真的……真的要讓她回宮嗎?”
他直著眼睛,想著回宮已經夠慘了,當初看太后出了宮,才勉強接受回宮。如今太后又要回來了,以後他得經常請安,得和她一起上朝,麻麻還不在身邊……這日子要怎麼過?
想到太后,他微微顫了顫,不是畏懼,自從回宮之後,他以往對太后的畏懼便少了很多,但他依舊不願意和她在一起,想到她,就想到某些陰冷的場景,黑暗裡逶迤的詭秘的淡白的煙氣,霧一般的影子……
容楚似乎在想著什麼,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回頭對上景泰藍小小絕望的眼光,才笑了笑,“大家都說,應該請她回宮,那就請。”
景泰藍失落地低頭摳手指。
“但是她回宮了,自己呆不下去,還要回去,那就怪不得陛下了,不是嗎?”
景泰藍驚喜地抬起頭來。
……
宮中隱約傳出訊息,說陛下準備迎太后回宮了。
這話是御書房伺候的人說出來的,他們聽見陛下傳了宮廷御造司的人來,說景陽殿雖然沒修好,但也要另尋宮室收拾出來,好供太后回宮居住。
太后原來居住在景陽殿,景陽殿在她臨產那夜走了水,之後一直在修葺,說起來也奇怪,這點工程按說也該完工了,但遲遲不成,一會兒說時日不利,一會兒說格局設計有誤,當然,景陽殿始終沒修好,自然不方便接太后回宮,這也是皇帝一直用來應答太后派的理由之一。如今太后那邊鐵了心要回宮,表示說景陽殿走水不吉,就算修好也不想再住,寧願別居他處,那麼景陽殿修沒修好,也就不重要了。
宮中還有很多空著的宮室,設計精巧,涼閣處處,軒窗空頂,除了先帝在世時,夏天最喜歡住的宮殿承御殿早已封殿外。真要收拾出太后住的宮殿很容易。
這話傳出來,聽著很可信。太后那邊也因此加緊了動作,皇太后又出去散了幾回步,表示身體越發的好。親了幾次民,獲得了更多好評。有次她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拉著人家的手唏噓半天,最後還拔下了髮簪塞到人家手中,贏得了一地含淚感恩的跪拜,以及高呼太后萬歲的呼聲。
皇太后很端莊慈憫地轉身去了,事後自有護衛尋到那幸運的小女孩,把簪子給要了回去——皇家珍品,太后愛物,怎麼能落到普通賤民手中?
當然,要回簪子是私下的,護衛走的時候,也扔下了點銀兩,好歹還是讓那小女孩佔了點便宜。
太后賜簪的事兒傳出去,就有更多的人等在皇太后在宮外園林散步的路上,期待著下一次的好運。皇太后果然順應民意,拔過幾回釵子,褪過幾回手鐲,贏得一片稱頌之聲。
當然,事後護衛還是要去尋的,東西還是要拿回來的。
漸漸的護衛也有了怨言——每次勞心費力地去找回首飾,還要掩人耳目,還要威脅不許洩露,還要自己貼錢——那些補償的賞銀,李公公說讓他們先墊著,事後在俸祿里加倍補上,但之後便沒了動靜,再說這個事後……什麼時候算事後呢?
宗政惠也不耐煩了。每次都要拔簪子,雖說能拿回來,但拿回來之後,有時候難免弄髒,有時候還會少個珠子少條金絲什麼的,就算不少什麼,她想著這東西曾經被那些滿是泥垢的骯髒的手捏過,也便不想戴了。東西拔下來的越多,不想戴的越多,再這樣下去她就沒首飾用了。
還有她的裙子和鞋,這麼多年,她都是坐在鳳輿上,就算從景陽殿到日宸殿,她也不會親自挪動步子,可現在,她的裙子和鞋子時不時要被路邊的野草弄髒,甚至還會被那些骯髒的手撫摸,甚至還要被那些骯髒的嘴親吻!她每次回宮,都要趕緊脫下衣服扔掉,這樣扔下去,她也快沒新衣穿了。
宗政惠開始心急,盼著那訊息趕緊到來。還好,就在她的衣服首飾只夠一個月內每天換一次的時候,訊息來了。
陛下將於明日,率領文武百官,親往永慶宮,迎接太后回宮。
不僅來接了,而且隆重的來接!據說禮部接到命令,加緊在一路上搭綵棚,又派人來和李公公商量具體的離宮時辰。
好訊息來得太快,又太突然,昨天還毫無動靜,明日就要被迎回宮,宗政惠也被驚喜得險些昏了手腳,連連道:“這可怎麼是好?哪裡來得及?趕緊準備,趕緊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