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用不了銀票……我也不能出門……”說完匆匆去了。
邰世濤看著他瘦弱疲倦的背影,皺起眉頭。出身大家的公子哥兒,曾經以為自己在這一兩年內吃了很多苦,今日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更多的苦,永無止境,無人知曉。
四面還靜悄悄的,明顯別的小倌都沒起身,這少年卻要去做粗活,想來他因為眼盲,在小倌館中也是地位最低下的。
一個時辰後這少年才回來,端回來熱騰騰的粥,只是粥很薄,數得清米粒,一看就知道是人喝剩的鍋底粥,少年臉上又是那種歉意的笑容,反而看得邰世濤更加心酸,不待他道歉便搶先道:“這種粥好,姐姐現在也只能喝這個。”
他將太史闌扶起,喂她喝粥,太史闌喝了幾口,便道:“夠了。”邰世濤立即發急,道:“怎麼可能夠!姐姐你不用留給我,我會想辦法自己弄吃的……”
“你會離開我一步麼?”太史闌淡淡道,“何況這位小哥,也一定沒吃。”
“啊不,我吃過了。”少年立即申明,但姐弟兩人都一副你說白說的模樣,將粥碗堅決地推了過來。
少年咬著唇,站在當地,似乎為自己不能給他們提供溫飽的食物而羞愧,臉上起了薄紅,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道:“公子把那銀票給我吧,我……我去找人幫忙。”
“可靠不?”邰世濤關心這個。
“初清哥哥脾氣壞些,計較些,人卻是好心的,館裡也就他肯幫我了。”少年回眸一笑,“我不會和他說你們的,我只說我的一個客人賞我的,請他偷偷派人幫我買些東西。”
他說完匆匆去了,過了一陣子回來,手中捧著些布,米和軟糕點,少量銀耳紅棗等物,甚至還有一個小鍋。他又從院子裡偷偷撿了些樹枝,關上門窗,就在屋內生了火,給太史闌煮粥,煮紅棗銀耳湯。邰世濤則用他拿回來的布給太史闌換藥,換藥時少年背對這邊,屋中只有邰世濤的呼吸粗重——他不能面對那傷口,每次面對都驚心至痛徹心扉,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她堅持下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援自己去平靜面對。
太史闌若無其事,她唯一的要求是傷口要緊緊包紮,當然每次看見自己的傷口她的心情其實還是有點鬱卒的——容榕女工水準實在太差了。
銀耳紅棗湯沒有調料,這種地方賣的糕點自然也相對粗糲,太史闌卻毫不計較,一點也不浪費地吃了,又讓兩人趕緊吃飽肚子。
到了下午的時候,小倌館開始上客,那少年卻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步伐歪斜,臉色蒼白,對上邰世濤疑問的目光,只笑笑道:“去幫廚房幹活了。”
邰世濤不信,幹活能幹成這樣要死的模樣?他關心太史闌安危,生怕這少年有什麼不妥,還要追根究底,卻被太史闌的眼色止住。
邰世濤順著太史闌眼光望去,才看見少年褲子上似乎有隱隱血跡。他臉色一白,住了口。
太史闌垂下眼,心想自己吃的粥,喝的銀耳湯,讓這少年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那個什麼初清哥哥,能那麼快幫他買回東西,想必是這裡的紅牌。既然所有人都不幫他,這個紅牌會幫,自然也要他有所回報。
小倌館的客人,有些難免有殘暴的特殊嗜好,身份又不能得罪,想必紅牌不願意伺候的人,便由他代了。
不過,只要她能活著出去,回到總督府,這孩子的苦日子,她會替他結束。所以她即使知道這些,吃粥喝湯也毫不猶豫,她必須儘快好起來,別人才有活路。
吃喝完她就睡覺,也讓邰世濤儘量休息,下午的時候她又發起了燒,兩個男人忙碌了一下午,好在到晚上的時候,她退了燒,這讓邰世濤鬆了口氣。晚上三人擠在一床,各自安眠。第二夜也是安穩的,連邰世濤都休息了一陣。
再次天亮的時候,太史闌睜開眼,道:“走吧。”
邰世濤心中一震,走到窗邊看看外面,沒有看見人
影。
“他算定我會心急出海,所以第一晚查過這裡沒有後,便會在前往出海的路上堵截我。”太史闌道,“我偏偏多休息了一天一夜,雙方已經錯開。”
“如果蘇亞她們沒死,我不必急在這一夜,如果她們已經死了……”太史闌抿抿唇,“我趕再急都沒有用。”
她語氣平淡,邰世濤卻聽得心中一慟,忍不住又為她掖了掖被角。
他看著她微微憔悴的臉,只是兩天工夫,她就瘦了一圈,臉頰淺淺地陷了下去,倒顯得眼睛大了不少,眼神卻是疲倦的。
傷及根本,卻不得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