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人卻已經發怒了。
“捨不得是嗎?那便幫你了結吧!”
話音未落,烏光一閃,哧一聲,藍布門簾如一道水波被颶風劃裂,蓬地炸成兩半,勁風呼嘯而過,撞上床上小小身體,那身體被砸得往上一蹦,又重重落回,半截藍布悠悠落下來,覆住了他的臉。
“慶兒!”
婦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半道就被堵了回去,那一群面無表情的人,隨意地揮揮手,堵住婦人的嘴,粗暴地往車裡一塞。
“回宮!”
車子轆轆駛開,車裡有人在掙扎,肉體撞在車身上砰砰作響,車簾被撞得微微開了一線,邊緣縫隙裡,婦人赤紅仇恨的目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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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還有人死老婆。
“國公。孫侍郎家的小姐剛才……去了。”安州,晉國公別業的管家哈著腰,小心翼翼端詳著主子的臉色,心知剛被偷了內褲的主子心情想必不會太佳。
“孫家報信到公府,李大總管快馬傳書,問您是親自回京,還是他封一份喪儀送過去?”
“哦?”昏黃燈火下,有人在修指甲,指間一柄薄薄的刀,雪亮,薄如俏麗女子的眼風,拈刀的手指,卻比刀還白還精緻,燈光幽幽給那指尖打薄一層淡金的柔光,那手指彷彿上了層釉子,精美潤澤。
修指如玉,面容卻隱在燈光的暗影裡,輪廓流暢,驚豔一筆。
他回話的反應只有一個字,聽不出喜怒,管家卻像早已明白,立即解釋,“孫家二小姐,半年前成為您的未婚妻,三日前,驚風而亡。”
“第幾個了?”問得依舊漫不經心。
“第三個。”管家低下頭,苦澀地咧咧嘴。
男子笑了笑,玉冠垂纓悠悠盪在他頰側,深紫纓帶襯得肌膚溫潤清亮,如暗處幽幽發光的明珠。
“容家有子,洵美且異,碧海珠輝,長天明月。”
這是屬於他的一首歌謠,南齊百姓人人傳唱,不過聽說最近歌詞已經換了。
“容家有子,洵美且異,碧海吞珠,長天生魅。”
珠者,珍珠也;魅者,鬼魅也。自從那些如珠如寶的豪門千金,因為他都成為鬼魅之後,這首歌也就變得鬼氣森森。
三年內死了三個未婚妻,坊間傳言多達十八種,其中以“晉國公命硬克妻”“晉國公沉迷魔道,以美人精魂練駐顏之術”“晉國公其實是天閹,討厭女子”三種說法擁護者最多。
管家默默地嘆了口氣。
胡扯,都是胡扯。
以美人精魂練駐顏之術?
你看過皓月借螢火的光嗎?
天閹?
你知道胡蘿蔔嘲笑蘿蔔太細有多可笑嗎?
不過……再這樣下去,主子恐怕真的娶不上老婆了,堂堂晉國公府主人,世襲罔替的勳爵之首,掌握南齊龍魂衛和誰都搞不明白的龐大地下力量的國公,竟然娶不上老婆。
這還有天理嗎?
管家唏噓幾聲,想著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擺在明面上的理由永遠不是真相,真相擺出來又沒人敢相信。就好比這老婆一個個地死,與其說是命硬,還不如說是……
“安州很好,我還要呆一陣。”即將娶不上老婆的當事人,一點悲催的表情都沒有,閒閒吹了吹指甲,“讓李扶舟去吧。”想了想又道,“告訴老孫,我很傷心。”
他“傷心”地嘆了一聲,覺得左手食指的指甲沒修好。
管家退了出去,重重簾幕次第深垂,這間四面軒敞的獨立暖閣,安靜了下來。
半晌,容楚站起身,輕袍緩帶的男子,緩緩向南邊的軒窗走了幾步,靠在窗欄邊,遙望著前方。
那個方向,南齊中心,一朝龍氣氤氳,數代金粉繁華,人世間最堂皇最陰詭去處。
容楚凝視著那虛空中心,手一抬,指間修甲刀,緩緩指向國都方向。
刀光在月色燈光下薄光反射,如森冷眸光一閃。
刀指天南,他面上帶笑,語氣卻森冷如冰。
“你玩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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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月色實在太好。
容楚的刀實在太鋒利。
月色太好刀太鋒利的後果是,容楚掌心薄刀反射月色,遠遠地射了出去,形成一道灼亮的光斑,射在遠處某座府邸某道牆頭某人的臉上,刺得那人眯上了眼睛。
“哪家的混小子玩鏡子?”牆頭上,那人不耐煩地轉頭。
光斑一閃,映亮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