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金正的聲音。
堅決反對她和蘇亞轉移百姓,跟來看笑話,又在潰壩那一刻丟擲景泰藍,害他們三人漂流水中險些喪生的金正。
上天竟然沒有淹了這個混賬。
“太史姑娘。”跟她一直進來的三水村村長悄聲道,“沂河潰壩,百姓無人傷亡,大家都知道是你和蘇姑娘的功勞,所以北嚴府公告出來,貪了你們的功,大家都很憤怒,但也不敢說什麼,誰知道隔了不過幾天,就出來訊息,說是大盜火虎趁沂河水潰,劫獄脫逃,抓回來從重處理,又說通城鹽商之子陳暮通匪,要押入大牢,蘇姑娘去救,隨即也被拿下,說她公然衝撞官府,殺傷衙差,都判了枷號一月,然後再報行省定罪……”
太史闌點了點頭,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看裡面,忽然道:“村長,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
少頃太史闌快步進來,最裡圈的那些人,不再喊話遞話,卻也不像外頭那些百姓興奮歡喜,他們轉過頭,神情警惕。
太史闌隱約聽見裡頭似乎有雜沓腳步聲響,有人奔出來,好像在喊“攔住她攔住她”,然而終究遲了一步,百姓讓開得太快,她步伐毫不猶豫,伸手撥開最後一個人的肩頭,然後她便看見了場中心。
隨即她身邊那個被推開的男子,聽見她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那聲音如此悠長而拖曳,那人恍惚間覺得,彷彿一霎間周圍的一切,都被這一聲吸氣給壓縮、揉卷,攥緊,壓成薄而尖銳如劍鋒的憤怒,閃耀在咽喉的深處。
這個小混混渾身顫了顫,本來還想呵斥兩句的,這下一聲不出,往旁邊悄悄讓了讓。
太史闌此刻根本不會注意任何人,她死死盯著場中。
北嚴府門前,一字排開三個囚籠,枷著三個衣衫襤褸滿身傷痕的人,滿地都是百姓們拋擲的臭雞蛋爛菜葉,一些破碎的葉子,汙濁骯髒地掛在更汙濁骯髒的囚籠上,囚籠上還佈滿黃黃綠綠噁心的痰跡,連帶囚籠中人的身上,也滿是被拋擲的泥巴大糞等汙物,散發著一陣陣的臭氣。
三個囚籠,從左到右,陳暮,蘇亞,火虎。
如果不是陳暮一直在哭泣,太史闌還沒這麼快認出三個人,實在這囚籠中三個人,被烈日曝曬,被汙物拋擲,早已面目全非,蘇亞額頭上還糊著半個雞蛋,深黃的流質蛋黃,連她的眼睛都糊住。
出身通城鹽商之家的富家公子陳暮,一直呆在北嚴府內等待為龍莽嶺山匪滅其滿門一案作證,不知道怎的,竟然也落在了這囚籠裡。
“蘇亞,蘇亞……”陳暮一直在哭,“你不該救我,不該管我,讓我死了就好,我家裡人都死了,也不差我一個……”
蘇亞不做聲,她始終低垂著頭,火虎昂起頭,這個昂藏男子,縱然落魄到此時,眼神依舊是睥睨的。
蘇亞和火虎的嘴,是被封住的。
他們身邊,正是拎著血跡斑斑鞭子的金正。
金正此時聽見異動,回頭。
一回頭看見太史闌。
他霍然如被雷劈,整個人僵在那裡。
他僵硬地立著,半張臉是看見太史闌的震驚,半張臉是作惡未去的猙獰,這使他看起來臉色慘青,如同惡鬼。
四面忽然安靜下來。
看著他,和太史闌。
隔著人群,兩人相對,一般的沉默,沉默裡帶著血腥的肅殺。
第六十九章 傷我侵我,此仇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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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那場水潰的真相,正因為知道真相的百姓太多,導致近期不利於官府的批評和攻擊充斥於大街小巷,才有了這場公開枷號。官府,不過是為了殺雞儆猴。
真理和公義,被強權的刀鋒封殺。
金正看見太史闌時的模樣,像只渾身的毛都瞬間豎起的公雞,拎著鞭子唰地向後一跳,便待退入身後維持秩序的衙役群中。
他不信她敢在這官府門前,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可眼前女子沉默的臉,讓他腦海裡不斷閃回擒回火虎的暴雨之夜,那張同樣沉默而溼淋淋的臉。
無聲,而殺氣若雷霆。
哪怕知道她沒有武功,哪怕他身後護衛無數,他依舊不能不畏懼。
“太史姑娘,鋸子我給你找來了。”一聲呼喚,村長氣喘吁吁地擠進人群,遞上來一把鋸子。
太史闌接過,對他點頭相謝,抓了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