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闌默默盯著那群精兵營士兵,特別注意了一下眾人巴結著的那位劉隊正,心中忽然湧起對容楚的憤怒。
他是當真不知道天紀軍這些變態,還是……有別的想法?
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她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
不,不要擅自猜度他人用心,這對容楚不公平。想要知道什麼,當面問好了。
現在,她要做的,是等太黑,去看看世濤。
遠遠地,她看見那個矮小士兵攙扶著邰世濤進了院子,她心中微微湧起安慰,還好,世濤才來這裡不多久,已經有了朋友。
在這樣嚴酷的環境裡,有人幫助,終究是幸運的。
太史闌看了看天色,還有大概一個時辰才天黑,她盤膝坐在床上,開始繼續自己的修煉。
天將黑的時候,那邊送來晚飯,飯食不錯,但龍朝聞著馬糞氣味,想著先前那黃黃綠綠的糞水就吃不下去,太史闌也吃不下去,但她依舊大口吃著。
她不會因為那些糞水一直在腦海縈繞不去就不吃。
她不會因為邰世濤此刻在吃糠咽菜就不忍吃自己的雞鴨魚肉。
她要對自己更好,加倍珍惜享受現在的生活,那才對得起世濤。
才能讓他高興,而值得。
吃完飯她又等了一會,把龍朝趕了出去,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揹著一個大包,坦然翻入了罪囚營的院子。
罪囚營因為和精兵營相鄰,所以是沒有守夜計程車兵的,也沒人打他們的主意——他們是不上戰場的,要麼被赦免出去做個普通士兵,要麼在此地被折磨至死,當然出去的很少,不過傳說裡,早年有一個人出去做到了將軍,因此這便成為支撐罪囚營的人熬下去的唯一動力。
而精兵營為了方便夜裡翻牆入罪囚營,也是不設守夜的,最起碼在罪囚營這一面牆,沒有巡哨。
所以太史闌翻得輕而易舉。
罪囚營就一個院子,院子裡品字形三間房,房子新舊程度不一,太史闌根據白天看到的三個等級,打量了一下屋子,選了最破爛的西邊屋子朝裡走。
還沒到,屋子裡山響的打呼聲傳來,這些罪人勞作一天,晚上都睡得死。
太史闌站在窗邊,從破得漁網一樣的窗紙向裡看了看,屋子裡什麼都沒有,連通鋪都沒,地上鋪著破爛的席子,所有人沙丁魚一樣擠在一起,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你的腿架在他肚子上,他的手抓著他的頭髮,黑色的老鼠,從人的腿間鑽來鑽去,吱吱狂叫也無人理會,整間屋子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汗餿味和腳臭味,老遠就能把人燻吐。
太史闌一眼就看見了邰世濤。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坐著的人。
他盤坐在一角,腿前就睡著一個漢子,不知道他是沒有躺下來的地方只好盤坐練功,還是他本來就不睡,此刻太史闌見他垂目入定,結成手印,氣韻平靜,顯然正在練功。
太史闌有點猶豫,她不確定邰世濤練的功要不要緊,打斷了會不會對他造成傷害,可她也不能一直站在這裡等,有人起夜必然能立即發現她。
想了想,她忽然撮唇,吹了聲口哨。
這聲口哨清越悠長,是鹿鳴山一種鳥的叫聲。
邰世濤忽然睜開眼睛。
然後他一眼就看見了立在窗戶前的黑臉人,那人在月色清輝裡佇立,一雙黑白分明而有狹長明銳的眼睛,深深地凝注著他。
一瞬間他幾疑在夢中。
罪囚營的日子度日如年,唯一支援他堅持下去的信念,是每夜輾轉難眠時,一遍遍掠過腦海的這雙眼睛。
明亮堅定,乍看似冷,卻總會對他露出淡淡溫暖。
他記著她掌心的紋路,手指的溫度,指尖揉亂他的頭頂漩渦時的溫存力度,他知她給予他的獨特溫情這一生不會有其他人能有,因此珍惜得連想起都覺得似乎是褻瀆。
有些想念就是力量,他覺得自己可以靠這些想念長久地活下去,等待很久很久之後的再次相遇。
誰知道這一夜一睜眼,月色清輝,對面有人眸光如水。
他悄然站起來,神情夢遊一般,卻還不忘小心地抽走被同伴壓住的腰帶,跨過那些橫七豎八的漢子們,走到窗前。
太史闌沒有動。
兩人隔著爛得全是洞的窗子對望,邰世濤痴痴地瞧著她,月光雪亮,將人影勾勒虛紗,瞧去幾乎不似真人,他覺得也不應該是真人,她此刻應該在百里外的昭陽城城主府裡睡覺。
他抬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