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地殘傷她另一條完好的腿腳,如今,這雙眼睛再次穿越死亡而來……這一次,她還要奪走什麼?
熄燈已久,沈蒼瀾卻無法入睡,背對姝嫻久久地盯著黑暗的房間。
黑夜裡,似有鈴聲響動,隱約斷續,忽遠忽近微弱得幾不可聞,恍若夢境……他的眼皮漸漸沉重,思緒混亂,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床上的人輕手輕腳的繞過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間。夜風裡,鈴兒叮噹,斷斷續續,彷彿牽引著她。
終究,還是逃不過。
姝嫻腿腳不便,慢慢走到院子深處,見四下無人才輕聲道:“你出來吧。”
咯咯的笑聲竟是比銀鈴還清脆幾分,從樹上傳來,姝嫻抬起頭,正瞧見一個輕裝女子從樹上翩然落下,盈盈站在她面前,甜膩喚道:“好姐姐,這麼久沒見,你就沒有一點點想我麼?”
久?的確是很久……不過一年多,卻好像半生那麼久。她究竟是鬼迷了心還是貪蒙了眼,竟然一時糊塗為了一本血千手去背叛義父,到如今,當年和妤婕一般含笑間握人於生死之間的任姝嫻,卻變成了終日小心翼翼只能偷生於他人庇護的臧雲莊主妾室。
一切本不該是如此的。
“你來找我不是為了敘舊吧。”
妤婕緩緩綻開笑容,“好姐姐,你要不要回來?”
姝嫻一警,“何處此言?義父會放過我麼?”
“姐姐不在,我一個人也很孤單……義父說,只要你將功折罪,殺了沈蒼瀾控制住臧雲山莊的實權,權當義父七十大壽的賀禮……義父便原諒你,當作過去那些事情沒有發生過。”
姝嫻微微眯起眼睛,她自小被義父撫養,如何不瞭解他的為人?有仇必報,決不寬容也絕無原諒,但是,能利用的也決不放過。
是繼續眼前的生活留在臧雲山莊如履薄冰,還是賭一回?
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義父的性情,臧雲山莊的形勢,還有突然出現的湘無雙……
“容我考慮。”
“我等你。”
妤婕的笑容在黑夜中隱去,姝嫻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突然抬頭向客房的方向望去。那裡住著的,是一個變數。
小時候她是個瘋丫頭,跟在三個男孩身後一路胡鬧,她也是個聰明丫頭,闖禍時帶頭的永遠是她,只得蒼瀾保護她逃跑,留下孟荷驚濤頂罪。
突然有一天,瘋丫頭變成了淑女。
她不再跟著男孩們瘋鬧,她總是坐在房間裡,窗戶上現出她慵懶倦怠的微笑,三言兩語埋下未知的套子,挑唆著別人繼續闖禍……那一笑,悠然無辜,滿腹密圈兒,卻美若驚鴻。
沒人知道三個人闖禍的背後還藏著這樣一個主謀,她在長輩們欣慰的眼神中日日成長,偷偷懶,做做表面功夫,竟也終有一天亭亭玉立,成為了外人眼中的溫良女子,容貌才情在江湖中小有名氣。
那便是朱羽君了。
沈蒼瀾不知為何會夢到小時候的事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日日的過往在夢中浮現。他已經很久不曾夢到,也不敢去回想。清晨裡醒來,有種恍如夢境的錯覺,似乎意識還飄移在夢和現實之間,好像羽君還在莊裡,那一切的悲傷都不曾發生過,他起了床,越過廊子,仍舊能夠看到窗戶中羽君懶懶地讓翠翠給她束髮,看到他的時候便會浮上笑容,喚他一道去用早飯。
沈蒼瀾就留在這錯覺力不想醒來,直到姝嫻來喚他起床,看到姝嫻的臉,記憶便迅速地與現實連線起來。
驚訝的是,他第一次感覺不到悲傷。
好像羽君真的還在這莊裡的某一個房間,只是他還沒有找到。只要耐心,慢慢等,慢慢找,總會找到她……
明明知道這只是錯覺,他卻不想清醒,就這樣什麼都不去思考,隨意的在各個院子裡漫步穿梭,他在尋找著羽君,就像小時候捉迷藏,不能著急,越是著急躲在暗處的女孩兒就更偷偷笑著把自己藏得更深,細心尋過莊子的每一個角落,總會在某個房間發現羽君的身影……
或許他心裡隱隱的知道,當尋遍了整個莊子,也就是該清醒的時候了。
所以當翠翠在側院看到沈蒼瀾的時候,他彷彿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得很慢,很隨意,若有若無地四處掃視著,尋找著什麼。
“莊主,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沈蒼瀾只是淺淺笑笑,繞過她繼續前行,許久不見的溫和笑容讓翠翠不禁懷疑沈蒼瀾根本沒有睡醒或者乾脆在夢遊。
餘光所見,遠遠的似乎是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