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卻覺得有些不對——太后要斬殺異己,只管衝著皇帝派系的文武官員下手便是,又何必去殺一個普通妃子?
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此事頗多疑點——太后此次突兀的讓全宮嬪妃回家省親,顯然是早有預謀,也許,她真是想除去新封的賢妃?
他搖了搖頭,不願多想,不經意轉頭間,卻見寧非面容冷凝,雙手緊握成拳,周身白袍竟是無風自動
寧非微眯起眼,雙眸好似冰封般森寒,周身血脈卻似融漿一般沸騰翻湧——“專寵專夜”這四個字,好似燒紅的烙鐵一般,燙得他心頭劇痛
殺意混合著悲憤,頭一次讓他眼角染上血紅窗外雨聲陣陣,混合著雷電的轟鳴,閃爍著白燦的亮光,整個廳堂之中無人作聲,更顯得凝窒憋悶。
眾人都覺得此事並不單純,正在各自思索,卻聽遠處傳來一陣喧譁叫喊,在暗夜的雨聲聽來,顯得,尖銳突兀。
恆公子心也算通曉軍事,側耳一聽就知道不對,頓時面容冷肅,“這是大隊人馬的奔騰聲響”
寧非仍是冷然,羽織卻是秀眉一蹙,眼中光芒更盛,“太后終於動手了,她居然能指使得了如此規模的大軍”
沉重的腳步聲轟隆著越來越近,連最為遲鈍的人,也漸漸感受到大地的微震,激烈的喊殺聲透過雨幕,肆意傳入眾人耳中,淒厲的慘號也隱約可聞,空氣中好似瀰漫著一種甜膩的血腥味。
由於唐王只是一介庶人,石府的規模並不算大,臨街的距離也很近。
一片肅殺凝重的氣氛中,眾人都在側耳聽著街上的動靜,只有寧非卻是毫不理睬,他徑直走到陳列屍身的白綾前,俯下身,將丹離抱了起來。
羽織眼尖,一眼便瞥到他的舉動,不由的一驚,“寧非,你這是做什麼?”
寧非一身冷然,簡素白袍隨風翻飛,只有深深凝視他的身影,才能發覺,此刻的他是多麼悲痛,多麼黯然
“我要帶她離開。”
平平的聲調,卻是決然之志。
“萬萬不可”
羽織連忙上前兩步,勸阻道:“我們有大事在身,怎可將一具屍體帶在身邊。”
寧非默然無語,伸手替屍體整理了一番衣裳。
羽織見他根本充耳不聞,一咬牙,伸手攔住了他,“你且聽我一言”
寧非受她一阻,雙手用力之下,竟是紋絲不動,他緩緩抬頭,平素沉穩內斂的目光,此時竟鋒利似劍
“逝者已矣,你又何必讓她多受折騰——我們接下來也要辛苦奔忙,你要如何護她周全?一個不好,若是屍骨毀壞——”
她驀然住口,因為寧非的目光,宛如利刃般刺入心神,險些連靈臺也為之失守
寧非看了她一會,直到羽織心頭一凜,有些不自在的略微側身,這才緩緩彎下了腰——他將丹離的屍體放回了棺中。
他凝視著她蒼白死寂的容顏——痴痴的望著,眼角有一抹晶瑩閃過。
粗糙練劍的指尖,劃過她秀氣俏皮的鼻尖,顫抖著,再也不忍離開——
“街上正是兵荒馬亂……我就先不帶你走了,你乖乖的留在這,等我回來。”
柔聲細語,平淡說來,卻自有一種讓人心酸的況味。
輕輕覆上白綾,合上棺蓋,他掌心吐力,頓時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眼前一片碎石瓦礫亂飛,煙塵嗆得其餘人連忙避走,惟有寧非卻是靜靜站著。
塵埃落定,只見棺木竟是平平陷入地中,棺蓋與棺身密合無縫,竟是再也難以開啟
“這樣,就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了。”
仍是平平的語調,寧非深深凝望了最後一眼,隨即,毅然轉身,朝著那驚疑不定的三人道:“走吧。”
恆公子最快反應過來,拉了丹嘉一把,四人匆匆出府,連同那些暗衛,都很快消失在深夜的雨幕之中。
街上,喊殺聲與尖叫聲越發清晰,好似整個天都城,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整個天都,都已經陷入了殺戮混戰。”
靜靜聽著遠處傳來到刀兵交擊與喊殺聲,姬悠拂開浴袍下襬,悠然坐在了溫泉石上。
雙腳緩緩伸入溫暖氤氳的水中,他滿足的嘆息了一聲,“我們姬家的溫泉,還是跟過去一樣的舒服愜意。”
一枚糖炒栗子被丟到他頭上,他微微一楞,隨即頭也不回的笑道:“小梅,你又調皮了。”
只聽輪椅聲吱呀,緩緩出現在木輪座椅上的梅選侍,一身硃紅宮裝,卻是面如表情的冷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