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又盤腿坐回到毯子上,皺著眉頭,手指不停地敲打著几案,若有所思,良久,說道:“你為報父仇,當街手刃惡吏,這份膽色人所難及,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調你來做我的親兵,跟我李陵的人,就得有這樣無畏無懼的男兒氣概。不過你的本事差了些,連管敢那幾個人都打不過……”
出頭聽了,心中一動,忙介面道:“沒有本事,我可以學,軍候的本事也不是生來就有的,如若軍候肯教我,我一定能打得管敢跪地求饒。”
李陵忍不住笑道:“真是孩子想頭,我教你本事難不成就為了讓你打管敢?”他略微沉吟,說道:“習武是要吃苦的,你吃得了苦麼?”出頭道:“只要能練得一身好本事,我什麼樣的苦都吃得!”
李陵點了點頭,轉了身,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把長劍佩了,徑直向門外走去,頭也不回的說了句:“隨我來,我這就給你些苦頭吃。”
到了甲渠塞門口,早有軍士給李陵牽過馬來,那馬通體皆赤,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毛色鮮亮,昂首嘶鳴,隱隱有金石之音。見了李陵,它前蹄微微揚起,歡跳縱躍,竟如見到老朋友一般。李陵微笑著過去,撫摸著馬的脖頸,說道:“羽兄,這幾日將你關在馬廄裡,著實是委屈你了,來,咱們今日好好跑一跑,讓這位小兄弟見識見識你的本領!”說著翻身上馬,眼望出頭,說道:“朱安世,你跟著我的羽兄跑上一圈,我們在前面等你,半個時辰之內你若是能見到它,我就教你本事。”
出頭一怔,還沒來得及尋思,李陵騎馬已經衝出了塞門,出頭急忙甩開大步,緊緊追趕。只片刻功夫,李陵和那匹馬便越來越小,終於化作一個黑點,不見了。
出頭沿著馬蹄印追了下去,心中暗暗叫苦:“這是什麼馬,跑得也太快了,要是它跑出七八十里才停下來,別說半個時辰,就是我跑到太陽落山也未必能看得見它。唉,這分明是難為人麼!”他又奔跑了一陣,只覺嗓子發甜,兩耳鳴響,一顆心怦怦地跳個不住,四周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步履愈發沉重,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嗆了一頭一臉的沙子。望著頭上湛藍的天空,出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真想就這樣躺著,永遠也不起來。驀地,他突然記起以往與長宣、旺兒賽跑的事情來,不由得心中一痛,想到:“人沒本事就要受欺負!當初我要是有一付好身手,長宣、旺兒怎敢搶我的餅子,旺兒他爹又怎敢陷害我家!如今我好不容易遇上了李陵這等厲害的人物,為了讓他教我本事,我自應全力一搏,即便看不到他的馬,也絕不能叫他小看了去,奶奶的,拼了!”想到這兒,他爬起身來,咬牙又跑。
四 死鼠(6)
出頭循著馬蹄的印跡跑上了一個土坡,一抬頭,發現前面矗立的竟是蜿蜒的長城,他心裡一驚:“這是哪裡啊,那邊那個塢堡怎麼這般像長秋障,難道我又回來了……可路徑完全不對啊……”
李陵站在塢堡前,正向這邊張望,那匹馬在一旁悠閒地啃食著地上的芨芨草。出頭搖搖晃晃地跑到李陵身邊,散了架似地躺在地上,斷斷續續地問道:“軍侯……到沒到半個時辰……”
李陵微笑著一把將他拽起,說道:“三十多里路,能跑下來就不容易,放心,不管過沒過時辰,我都教你。你剛跑完,不宜躺著,來回走走,一會兒就好了。”
歇了一陣,出頭的氣息逐漸平緩,他好奇地問道:“軍侯,這是哪裡啊?”李陵盯著那塢堡,額角的青筋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顯明障。走,咱們到長城外看看去。”
開門的軍士出頭見過,叫車千秋。那車千秋見了李陵,一下子愣在當地,竟忘了行禮,李陵也不管顧,大步進了隧門。院子當中,四五個軍士正笑成一團,一個軍士手裡牽了一隻老鼠,正繞著院子跑,旁邊有人大喊:“誰去弄點菜油來,咱們燒死它!”
慢慢地,喧鬧嘈雜的院子靜了下來,幾個軍士垂手肅立,臉上現出驚懼惶恐之色。那牽老鼠的軍士低著頭,兀自在跑,口中嘀咕著:“快,快,看看我的寶馬良駒……”經過李陵身邊時,他隨手一推,喊道:“你怎麼站這兒,擋道,一邊看著去……”話未說完,已瞥見了李陵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登時嚇得臉色發白,手一鬆,那老鼠帶著身上的繩索,“哧溜”一下跑向牆角,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李陵沉著臉大喝一聲:“上官桀!”出頭這才想起,那牽老鼠的軍士叫上官桀,昨日裡還曾拿著一文錢,求自己饒了他半條性命,想到此處,不禁宛爾。那上官桀哆嗦了一下,一撩衣襟,跪在了李陵面前,小聲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