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瞬息萬變的節奏，但是真正的愛情有它自己獨特的節奏，它不斷地從各種音響中掙脫出來，無視他人，撕開甲冑，哪怕被傷得鮮血淋漓也無怨無悔。你想戀愛嗎？你就必須是一個勇敢者、冒險家，同時又要打破一切美好結局的幻想。真正的愛都是沒有結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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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俄那缽底”（9）
“明天，我們去三危山看日出吧。”她說。
12
她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看到過這種顏色的太陽。
當時太陽正冉冉地從三危山升起，在淺紫的背景上那太陽發出一種軟弱無力的白色。多麼奇怪的三危山！它把太陽的金光完全濾了出來。那金光在山的縫隙中頑強地擠出來，形成一片佛光瑞靄，而太陽，卻成了一片蒼白的紙片。
新鮮的風沙沙的，在他們的肩頭滑落。她看見他的瞳孔也出現了一點淡金色。
“無曄，給你照張相好嗎？”
“好。”
她舉起相機，他把臉轉過來正對著鏡頭，那點淡金色立刻消失了。是的，那只是佛光的折射，而不是他眼睛本身的色彩。
“怎麼樣？”
“挺好的。”她笑一笑。
“給你也來一張？”
她堅決地搖搖頭。他輕輕摟住她，她打了個冷戰，隨即軟軟地伸出手臂抱住他的頸子。他的身子很熱很熱。
“真好。”他輕吻著她的頭髮。
“什麼？”
“真好，一切都好。”他的眼睛裡竟湧出了淚水，“就這樣永遠站下去，變成兩座石像就好了。”
“你可真是個小情種。”她俯在他的胸口，能感覺到那裡強有力的心跳。她再次感到他青春的活力。不，他太年輕太年輕了。她得到了他，就會很快失去他。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可惜，我已經不是戀愛的年齡了。”她收回兩條手臂，怕冷似的抱在胸前。
“愛情難道還要分什麼年齡階段嗎？再說，算，算命先生不是說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十歲嗎，告訴你，他也對我說了，我比實際年齡要老十歲，這樣，我比你還大好多哪。”他溫柔地看著她。她的頭髮閃著柔和的光澤，筆直地從中間分開，露出白得發青的頭縫。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把嘴唇湊近，他看到她的眼神有點迷離，頭輕輕轉了開去。
“怎麼了？”
“我不喜歡這樣。”
“為什麼？”
“對你們這些人來講，這樣太容易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沒打算讓你明白。”
無曄長睫毛上的淚水一下子乾涸了。他覺得一座迷宮藏在她的身體裡。往往是蜿蜒曲折地盤旋了很久，卻發現自己迷了路。但他喜歡這迷宮，喜歡這不可解，他把它看做是對自己智力的一種挑戰。
“你覺得，你可以把精神的愛和肉體的愛分開嗎？”他皺著眉頭，一臉的嚴肅。
“是的。”
“你說得根本不對，精神和肉體根本是不可分的。由精神到肉體，又由肉體到精神，這中間根本不應當有任何障礙，這才是一種自然的完全的愛。”
“也許是。可是你想過沒有，在你實現了所謂完全的愛之後又會怎麼樣？你想過了嗎？！”
他吃驚地看看她。他覺得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任何東西都不能完全，如果完全地實現了愛，愛的生命也就結束了。下一步就是仇恨——或者死亡。當然，死亡比仇恨還好點。”
他不吭聲。稜角分明的唇閉得緊緊的。
“這是膽小鬼的論調。”良久，他忽然囁嚅地說。
一片沉寂。慘白的太陽已高高升起來了，那一片金光變成許多許多的白光，比太陽本身更加慘白。
很長時間她不敢相信他在反駁她。
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是他像平常下決心時那樣，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一點沒有退縮的意思。
“你說得對。”很久很久，她輕聲說，然後轉身走了。
他一個人站在那兒。風把他劍麻般的頭髮吹得亂蓬蓬的，他變成了一片鏤空的剪影。留下的只是地上瘦而長的碩大黑影。
13
不知為什麼，陳清的故事對於張恕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在陳清的故事裡，美就是美，醜就是醜，善就是善，惡就是惡。而張恕現在寧願喜歡美善與醜惡互相滲透的混合體。每當他從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