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嬤嬤沒有勸告什麼,她大約猜到了一點,可能是俞子皓的身世暴露了。以前,她就想著要不要告訴,可俞錦熙說“不,讓她自己發覺”,只好忍著。現在,看到自家姑娘臉色蒼白,神態頹唐,心疼無
痛,也是成長的經歷,必須的過程。
沒有人能陪伴姑娘一輩子,只有經歷苦難,慢慢成長為能獨立生存的人,才能讓人放心啊!
胡嬤嬤離開後,靜書齋除了主院的閨房裡一盞孤零零的燈,其他都安歇了。
靜,非常的安靜。那落地的腳步聲,彷彿底下的蟲子掙脫泥土的束縛,被月牙的淺淺的光芒照到一樣,輕柔、寧靜。俞錦熙熟門熟路的從翻牆、撬開已經關上的西窗,然後拖了鞋子,一點痕跡也沒留下的溜到女兒身旁。
要不是膽子大,俞清瑤恐怕早就叫出聲音來!
“你……”
“呵呵。”傻笑的俞錦熙根本沒有詩仙的風流,俞清瑤手癢的很想把手邊的東西砸過去,終究考慮到夜深人靜,放過了。
“你幹嘛來?有什麼事情!”
“唉,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在出徵之前看看我的女兒。”
俞清瑤呆滯了半響,隨即才反應過來,“什麼!你、你要出征?”
“是啊!我畫了《大漠圖》,天底下再也沒有比我更熟悉北疆地形的人了。你覺得兵部的那些大老爺會放過我嗎?”
“可是,可你不是轉文官了嗎?你在編書?編書怎麼可少了主編撰?不行,一定是弄錯了?圖紙給了他們還不夠?幹嘛一定要你去?”
戰爭距離俞清瑤太遙遠了,她恐懼、她害怕!
她經歷那麼多苦楚,落魄交加,可聽北邊人逃亡的人說過戰爭的殘酷便覺得缺衣少食啊、被人辱罵啊,什麼都好,只要活著,不是把北狄的人脫光的衣裳丟進粗魯士兵手中,不是被割下頭顱取樂,不是煮了血肉給人當飯吃……
俞錦熙看著女兒瑟瑟的模樣,心中有些傷感。如果有可能,他多想看著女兒長大·陪伴她,看著她喜怒哀樂!無論女兒生氣,還是她的笑容,對他而言都是幸福的感覺。
“傻孩子·爹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不要怕,爹爹想你保證,會活著回來的。”
說完了要事,俞錦熙才恢復常態,叮囑女兒——開始他獨門的教育**。
“你已經知道了吧?俞子皓並不是你親弟弟的事情。他是你娘跟端親王所生。”
俞清瑤點點頭,眼中含淚,想到自己對父親屢次不恭敬·心酸不得了,愧疚道,“爹,對不起……”
“哈哈,你道歉做什麼?你又沒做什麼對不起爹爹的事情。就算她們……也是爹爹默許的。”
“啊,什麼?爹,你說什麼?娘跟端王,你知道?你早知道?”
“當然!我娶她時·便知道她跟端王青梅竹馬。只是那時,對自己太自信了,覺得成婚後她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我。誰知道······”
俞清瑤垂下頭·想到沐天華日常穿戴,和極致的吃用,根本不是普通的文官能負擔的起吧?這麼說來,父母的婚姻走到盡頭,也是他們不合適。母親肯本吃不了窮人家的苦。
可惜,俞清瑤的猜測大謬了。
俞錦熙對自己的身家從來沒有過一絲懷疑,他一針見血的指出,他跟沐天華婚姻的破碎,不是錢財,“你娘初嫁我的時候·至少有半年,我們相處得很好。要不然,也不會有你。”
“那一年,是爹爹生平最榮耀的一年。金殿中舉,得岳父賞識、娶妻生女,一個人值得奮鬥的一生·我都得到了。可後來······”
“後來全變了!”
“其實端王來找你娘,我知道。只要我想,稍微努力,隔開她們,是可以避免他們舊情復燃,演變到現在這種情況。”
“爹,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累了。我不想無止境的哄她,陪著她談詩論畫,一天十二個時辰全是她、她、她!我不能看別的女人一眼,不能說一句與她無關的話。如果我們有一件事情看法不意志,我就得道歉、每次道歉都得變著法子哄她開心。說得過了,罵我虛偽、假惺惺;說得不到位,還得重來!”
“我,真的累了,心累。加上,你祖母的死,我大受打擊,對男女之情看得淡了。她是我的妻子,但從來不是瞭解我的人,更非能陪我生死與共的女子。於是,我就想著,如果她真心喜歡端王,何不成全她?”
俞清瑤一呆,根本沒想到父母分開的真正理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