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開這麼一個小小的玩笑,又有何妨?“
到得閏八月,獻俘的典禮,日近一日。忽然有個御史上奏,說是獻俘應在京師舉行。皇帝頗以為然,即時又傳旨,獻俘之禮,回京再議;生擒宸濠的節目,則照常舉行。
“這也無所謂!”張永跟喬宇說,“就照萬歲爺的意思好了。”
“張公公,這麼節外生枝,會不會又把班師的日子延擱下來?”
“不會,不會!”張永拍胸擔保,“一定會在年內到京,趕上南郊祭天的大典。”
於是喬宇亦無話說,照舊預備,在行宮廣場前,樹起一根極高的旗杆,升起威武大將軍的大纛旗;京軍、邊軍在廣場周圍擺隊,五色旌旗,刀光耀日,軍容極壯。皇帝著一身色彩華麗的戎裝,騎一匹大白馬,顧盼自豪地馳入廣場,得意非凡。
及至登臺落座後,江彬上前施禮,口中說道:“恭請威武大將軍,大奮神威,生擒叛逆!”
叛逆宸濠,早就被裝在一個獸籠中,上面蓋著青布,作為遮掩;這時掀開布罩,開啟籠子,將他攆了出來。宸濠面無人色地蹲在地上發抖;只聽伐鼓鳴金,其聲震天,越發嚇得魂飛天外了。
“走啊!”一個小校踢宸濠的屁股,“別賴在這裡裝死。”
原來的打算是,要宸濠滿場奔跑,而皇帝親自下手活捉;直到他走投無路,力竭就擒為止。誰知宸濠會弄成這麼一灘泥的模樣;皇帝大為掃興!自覺勝之不武,懶得出場;江彬只好走了去,將宸濠橫拖直拽地弄到御前,報一聲:“擒獲叛逆”,草草結束了這一場笑話。
※ ※ ※總算皇帝言而有信,在選定的黃道吉日,自南京啟蹕,班師回京。
到了鎮江,致仕大學士楊一清接駕,迎入他府中,張宴作樂。住了三天,方始啟程;北渡長江,宿在瓜州望江樓,地方官特設盛宴,進奉歌功頌德的金銀牌、彩旗。皇帝喝得酩酊大醉,在望江樓休息了兩天,方又動身。
於是經淮安到了水陸交會的大碼頭清江浦。這裡的鎮守太監叫做張楊,早就預備好了,將揚州到清江浦的名廚都徵集了來,整治御膳。又將揚州清江浦的名妓,亦都徵集了來,供皇帝取樂。這一下,皇帝真個樂不可支了;在張楊家一住三天,步門不出——三天恰如一天,醒了醉、醉了醒,一起床就是珍饈異味,歌聲舞影;直到皇帝醉了、倦了為止。
醉後扶上御榻,更是說不盡的旖旎風光。最蒙思寵的是一個名喚文鸞的徐娘,她是揚州有名的所謂“瘦馬”,馳騁床第,別擅異功,每日裡將個皇帝伺候得欲仙欲死,不知東方之既白。
這天一覺醒來,皇帝忽然靜極思動,想出去走走,問起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張楊恰好獻殷勤——原來他知道皇帝自到江南,對於馳馬逐兔這一套,興趣已較淡薄;而一舟容與,靜靜垂釣,成為新的嗜好,所以特地在揚州、蘇州、杭州各地,採辦了大批五色鯉魚,放養在一個人工開鑿、作為灌溉田畝之用的積水潭中。此時便正好獻議,請皇帝到那裡觀賞垂釣。
“好啊!叫他們預備。”
錦衣衛未曾想到皇帝忽動遊興,臨時傳召扈蹕的侍從,整頓車馬,得好一會工夫。皇帝便坐在文鸞的妝臺邊,看她梳頭,髮長及腰,滑膩如雲;文鸞又以這天格外燠熱,只穿一件薄羅衫。胸前鼓蓬蓬地不住顫動。皇帝看得動了情,拉倒在床,又著實繾綣了一會,方始重新穿戴扎束,騎馬到了積水潭。
在馬上就有些不大對勁了,頭昏眼花,雙腿發酸,不是左右扶住,幾乎跌下馬來。偏偏江彬的一句話說壞了。“萬歲爺連朝累了,今天請回駕,改天再來吧!”
皇帝是極好爭強的性情,受不得這句話:“瞎說!累什麼?”他說,“你看,回頭我還一個人划船呢?”
江彬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不是像從前那樣言聽計從了;碰了個釘子,不敢多說。皇帝卻較上勁,到了積水潭,定要一個人划船,什麼人勸都不行。
“你看怎麼辦?”江彬悄悄地對張楊說:“今天是你做主人,你拿主意吧。”
“其實也不要緊,積水潭又不是長江大湖,風平波靜,還能出亂子嗎?”
“好吧,你說不要緊就不要緊。”
於是皇帝獨操一艘小舟,打槳划向潭中,放下釣杆,悠閒自在地望望周圍的風景。四面自然有扈從的小舟在守護,卻都不敢靠近。怕皇帝生氣。不一會,釣絲上浮標晃動,皇帝將釣杆使勁往上一提,一尾尺把長的金色鯉魚,鱗片耀日閃光;落在船艙裡,獨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