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裴馨兒偷偷給馮氏孃家送信去的,所以出門的藉口是去廟裡上香,祈求菩薩保佑嫻姐兒平安長大。這倒也並不算是完全的謊言,至少孫氏確實是有心去廟裡走一走的,希望能夠給嫻姐兒求個平安符回來。這是她做母親的一片心意。
出了門,坐在馬車上,從久違的鬧市區緩緩駛過,她無力地躺在車廂裡,聽著耳邊喧雜的人聲,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身為後宅的婦人。自是應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所以她對這市井之地並不是很熟悉。獨自上街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以往一門心思放在後宅的爭風吃醋上了,也不曾想過那麼多東西,如今因為生嫻姐兒傷了身子,眼瞧著再也不可能去昭煜炵跟前爭寵,心思反倒放開了來。而心思一放開,以往忽略的種種便接踵浮上心頭。正如現在耳邊所聽到的那些市井之聲,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會覺得粗俗不堪,這會兒聽了。卻有一種鬧中取靜、淡漠平凡融匯其中。
或許,人的心境不同了,對周圍事物的觀感也就大為不同了吧?
她默默地想著,終究是因為精力不濟,不知何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湖將她從沉睡中喚醒,十分擔憂地看著她,說道:“姨奶奶,您……還好吧?要不咱們別下去了,直接去找大夫吧!”
孫氏在將軍府裡不讓杜仲給自己診脈,乃是有意要在外面找一個醫術高明的人替自己看看的,這次出門的第三個目的就是這個,所以綠湖看到她虛弱的模樣,便竭力想要說服她別去廟裡上香了,乾脆直接去找大夫。
孫氏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難道你不知道,這扶靈寺的智緣大師就是一位醫術非常高明的人嗎?更難得的是他悲天憫人,不論是什麼人求上門來都會細心給予診治,不分貧富貴賤,也從不弄虛作假。所以智緣大師不論在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們心中都有著極高的地位,便是宮裡頭的主子們也對他頗為敬仰呢!”
綠湖頓時恍然大悟,難怪這次孫氏上香並沒有去平時相熟的寺院,而是執意要來這扶靈寺。
說起來扶靈寺原本不過是京城邊上的一家小寺廟,香火併不旺盛,直到出了個智緣大師,又出了個十分善於經營的智寬住持,這才慢慢興旺起來。剛開始是慕名前來求診的人多,而既然已經來了這裡,看完了病後若是不給菩薩燒柱香豈不是不敬?於是香火便逐漸旺盛起來。而燒了香卻不添些香油錢也有點兒說不過去,再加上智緣大師醫術高明,經他治癒後的人為了感恩,也願意多給香油錢,於是這扶靈寺的生計便也慢慢好了起來。
現在已經很難說扶靈寺究竟是看病的人多還是燒香的人多了。總之跟其他的寺院不同,這扶靈寺來來往往的三教九流人物都有,上至皇族下至乞丐,無所不有。而不管是不是黃道吉日,這裡永遠是人滿為患,若不是智寬住持覺著這樣下去智緣大師太過辛苦,定下了每日看診二十個人的規矩,怕是這寺院中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難得清靜。
當然,智緣大師慈悲為懷,這二十個人裡並不包括那些突發的急症或是身受重傷的人,那些人一旦來了,不論何時智緣大師總是會盡力相救的。
孫氏跟綠湖下了馬車,用面紗覆了面,便緩緩向裡走去。這扶靈寺里人潮湧湧,大雄寶殿中跟其他的寺院一樣煙霧繚繞,神佛菩薩的金身在煙霧中更多了幾分威嚴和莫測,高高在上俯瞰著塵世眾生,近在咫尺,卻又虛無縹緲。
孫氏的耳邊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梵文誦經之聲,彷彿一道清流流過七情六慾的心間,整個人突然便沉靜下來,煩惱、憎恨、關切、思念,種種念頭皆歸於虛無,一霎那間,她竟恍惚覺得自己已經達到了人生最極致的平和,無嗔無怪、無慾無求。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菩薩座前,不自覺地跪下,卻並不磕頭,而是愣愣地看著菩薩,彷彿痴了一樣。綠湖先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然而跪了一會兒之後,卻驀然驚覺孫氏此時的不對勁,不由趕緊靠了過去,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擔憂地問道:“姨奶奶,您還好吧?”
然而沒想到不過是這麼輕輕的一碰,孫氏便整個人都順勢倒了下去。她愣了好幾息,才猛然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姨奶奶,姨奶奶您怎麼了?您別嚇唬我啊!”
她使勁搖晃著孫氏,卻見孫氏始終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胸膛幾乎都沒了起伏。
她臉上的血色頓時便褪了個乾乾淨淨,淚水奪眶而出,撲到孫氏身上大哭起來。
這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寺裡的僧人們。
由於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