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嚇一跳,芒果險些掉了。他今天被黎塞留連番恐嚇,只覺得小鹿亂撞,豎起食指制止她,對牆角攝像頭使眼色道:“我先去料理下那個。”
黎塞留低頭噗嗤一笑,取笑他道:“你謹慎得像只得了焦慮症的浣熊。沉默者與我同享臨機決斷權,自然會將我的資料列入加密檔案。你不要擔心那個了。”
莊言像進城的菜農一樣讚歎連連。他從來敬畏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的沉默者,被攝像頭盯著時都不敢胡亂說話,唯恐被請去喝茶。但是黎塞留卻可以自由隨性,無孔不入的沉默者在她眼裡約等於家奴。這種敞開自由的待遇,讓莊言有雞犬升天的榮幸感。
黎塞留輕聲說:“我想,在這麼多戰姬裡,我是唯一獲得啟示的吧。莊言,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挖掘到戰姬橫空出世的原因嗎?現在你接近真相了。”
此言一出,突然一聲氣閥響,十米外的康復艙門噴氣封閉,鋼閥落下,艙門鎖死;橙色指示燈從門口一路亮過來。
莊言下意識捏穩了芒果,確定不會嚇到手滑,才驚魂甫定回頭張望。綠色等於通行,紅色等於禁制通行,而橙色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出現:區間被a級加密,電磁屏障開啟,竊聽裝置連隻言片語都窺探不到。
黎塞留咬唇盯著莊言,好奇瞧他:“你為什麼一驚一乍的?沉默者察覺到了我們的對話,所以將這枚康復艙作了加密處理。你第一次遇見嗎?”
莊言心裡嚷,呸,我一直都以為沉默者這種級別的存在,這輩子都不可能在我面前出現吧!這個敏感的機構如果跟我有了交集,八成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你這種白富美怎麼能體會屁民的艱難啊,簡直膽戰心驚啊!混蛋!
但是他表面強裝鎮定,只是不屑瞥了黎塞留一眼,風輕雲淡地“哦”一聲,雖然褲管裡小腿還在發抖,依舊不動聲色地繼續剝皮,表示這場面老子見的多了,不值一提。
黎塞留努力把注意力從香甜欲滴的芒果上移開,重新遣詞造句,斟酌措辭時,目光隔三差五往芒果上瞟:“你提出過6個假說,其中最離譜的那個反而引發了小轟動,最後引起海洋安全組織重視,經過稽核之後,被斃掉了,然後你四處碰壁,墜入四年低谷,直到被宋丹招募。”
莊言心頭一涼,宛如冰激凌被挖走一勺。他茫然抬頭,竟然被黎塞留瞧見一臉滄桑:“你看過我的檔案?”
黎塞留同情瞧他,柔聲問道:“你還記得那個當初那個設想嗎?”
莊言想起那個比結腸鏡檢查還痛苦的聽證會,菊花一緊,不肯細想,低頭剝著芒果皮,敷衍道:“我沒去解釋兩大守恆,而是換了個論據:戰姬生而知之;體內沒有進化遺留的反射鏈;有人工智慧的嫌疑。於是可能存在創造者。我推斷地球已經被超凡文明注意到。而戰姬是高等文明孕育的人工產物。但是被駁回了。我說,地球像一個蛐蛐罐,正在被高大的地外文明仔細觀察,信手逗弄。他們接受不了這說法。”
黎塞留緊張起來,躺不踏實,努力坐起來些,靠著冰涼的鋼架床頭,將被子拽到臉上遮住下巴,露出欲說還休的眼睛,幽幽盯著莊言:“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莊言茫然抬頭。
黎塞留輕輕答道:“你錯在太大膽。”
莊言如坐針氈。他覺得討論這個沒有意義,皺眉抗議:“不是說你的故事嗎?怎麼扯到我的頭上來了。”
“因為你曾經猜對了。只不過你太弱小,差點像哥白尼一樣被燒死在火刑柱上。”黎塞留瞧著莊言血壓節節升高,看他臉色層層漲紅,像追債公司的打手似的擰起眉毛,氣的眼歪嘴斜,莫名戳了她笑點,忽然噗嗤一聲,低頭捧著臉笑——明明不敢被他察覺,偏偏一口笑聲憋不住,埋頭忍的臉紅氣喘。偷瞧他一眼,見他瞪著自己像要擇人而噬,更覺滑稽,笑聲跟噴嚏一樣呼之欲出,閉目憋得削肩亂顫,悅耳的笑聲依舊細碎亂灑,像噴薄的可樂泡沫從指縫裡飛出來。
“別憋著了,笑。別克制。”莊言陰森森地說。
黎塞留抬頭瞧他,拿手背遮唇笑得花枝亂顫,金髮凌亂落在臉側胸前,淚花紛飛道:“你又聰明又大膽,也不糾結質量守不守恆,另起爐灶,憑一點細枝末節就推測出了真相的輪廓。世界上就是不乏你這種人,才會威脅到天使的安全。你別生氣,我在誇你,我在誇你嘛!”
莊言陰沉著臉,咬著下唇不講話,盯得黎塞留梳著頭髮低頭不笑了,他才幹巴巴說:“你等著瞧,等我逮著你肝腸寸斷的時候,總能逮著的。”
黎塞留咳嗽止笑,薄唇矜持地抿成一線,依舊笑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