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說:“自古帝王多有異相,或降自天上,或生於自身。初聽此言,小弟也不相信,只道是著書的人胡亂編造的,後來親眼見得一件事體,這才不得不信了。”
眾人聽了,一齊停止了吃喝,抬頭詢問地看著王承恩,侍衛首領問道:“公公見的什麼事體?”
“你們可知道信王千歲早年住在哪裡?”
“聽說是勖勤宮。”
“不錯。在勖勤宮裡,信王千歲曾做了個神奇的夢,現在想來確是龍飛九五的吉兆。”
“請公公講仔細些!”附近的人慢慢地聚攏來,遠處難以過來的人則不住張望。
“那年正是五黃六月,正午時分,信王千歲剛剛午睡,忽然烏雲四合,雷雨大作,一聲霹雷,驚得千歲從夢中醒來,言說夢見兩條烏龍纏繞在宮中的柱子上,口吐火珠。小弟忙跑去看時,只見兩柱之下水漬淋漓,尚有遺蹟。此時雷雨已停,院中的水井忽然噴湧,數條尺餘長的金色鯉魚隨水躍出,活蹦亂跳,千歲聞知,命人用木桶盛了,到西苑太液池中放生。哥哥們,這可不是異相麼?”
眾人聽得出神,那侍衛首領道:“千歲爺確是真龍天子!”眾人一齊仰目向大殿內望去,信王獨自在案後秉燭而坐,卻不見了身邊的徐應元,高大粗圓的宮燭燃出碗口大的光華,幾乎籠罩了信王的全身,似是加了一層黃色的龍袍,眾人不禁跪了叩頭,雖起伏不一,但個個神情肅穆,虔誠得如佛堂金身腳下的信徒。
殘月將隱,夜色深濃了……
注:客,北方方言音與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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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朱由檢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禱月望吳臺
第九回
朱由檢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禱月望吳臺
信王府內,燈火通明,闔府上下仍未安歇。周王妃坐在大殿裡,手持竹羅小扇,等著高時明的音信。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羅扇輕搖帶動氣流的漂浮,外面的樹蟬又開始了斷續的低吟。周王妃忽然覺到了幾分燥熱,香汗漸出,羅裳微溼,她極想走出殿門,到外面的夜風中徜徉舞蹈,任習習涼風吹拂起片片羅衫,那豈不是一隻早春花叢裡飛舞的粉蝶嗎?可惜已不是春天了,哪裡還能盡情恣意地呼吸花香?她幽幽地嘆口氣,思緒飛到了百聞尚無一見的紫禁城,飛到了那個清瘦文雅的男子身邊。她想不出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宮殿的模樣,只想能偎在丈夫身邊,一如往昔地過平靜安寧的生活。想到丈夫貴為帝胄,今夜卻只能幹吞麥餅,無水無湯,更無菜餚,一時倍覺悽苦,難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麼?
“王妃娘娘,奴婢回來了。”
周王妃猛然從遐想中醒來,卻見高時明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大殿,忙問道:“事情可還順利?”
高時明答道:“奴婢依計而行,先到了周老爺府上,周老爺說一家的富貴全靠娘娘而得,既為一體,自然盡力。周老爺連夜賞了手下兵丁每人五十兩白銀,命他們各自再廣招親朋,一齊扮作巡夜的兵丁,暗暗等在通往紫禁城的官道旁,見到朝臣入宮,即尾隨其後,以壯聲勢。”
周王妃嘆道:“難得他老人家如此識得大體,竟將身家性命置於度外。朝臣們可有什麼動靜?”
“還沒有訊息,等田老爺去了柳泉居便會有分曉了。”
“哎!倘若魏賊深夜發難,王爺他們人單勢孤,支撐得幾時?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了!”周王妃想念及此,更為焦慮,一時間無邊的憂愁襲上心頭。
高時明勸道:“人算總不如天算,王爺吉人天相,娘娘還是寬心歇息。過幾日王爺登基,冊封皇后,事情多著呢呀!娘娘不可太過憂勞了。”
“如此倒好!費點兒心神也是心甘的。”周王妃起身到花窗下,望著沒有盡頭的黑夜,忽然聽到一縷簫聲傳來,似遠似近,若有若無,何人中宵獨奏,鍾情若此?她靜靜地聽了良久,不覺淌出淚來,顫聲問道:“夜已深了,是誰在吹簫?”
“是田妃娘娘。王爺走後,她就一人登上望吳臺,說若非王爺回來,便一刻不停地吹奏。”
“你們不知道勸勸?不停時吹奏,中氣耗損過多,會極傷身子的。”
“奴婢勸了幾次,勸不動呀!平日裡和和氣氣的田娘娘,今兒個卻是臉色青白,嚇得奴婢不敢再上臺去了。”
周王妃不再追問,一年多的相處,也多少知道了她的秉性,王爺面前也是有脾氣的,平時一副嬌嗔的樣子,表面柔柔弱弱的,只是一旦鐵了心卻是個九牛拉不回的主兒。周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