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一把抱入懷中,二目生光道:“老兄哪裡尋得此等寶貝?此帖乃是山谷隨意墨抄的太史公《廉頗藺相如列傳》,正因隨意,筆勢飄逸,縱橫穿插,活潑灑蕩,轉折流暢,確是他入古出新的草書傑作,在下仰慕已久,始終未得一見,今日萍水相逢,何致如此厚愛?”
那漢子一笑,將字軸捲起道:“小人狄正久居京師,對中書早已慕名,想求得一幅墨寶,不知可否恩允?”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遞上來說:“這一千兩銀子權作潤筆,萬望你老收了。”
田中書雙手接了,面有驚色,辭謝道:“如何用得這許多?就是先朝的文衡山先生的字怕也值不了這個價錢,在下如何敢收?再說老兄手上有前朝這般的珍品,哪裡還用求咱這鬼畫符似的字。”
狄正道:“你老收了,小人才好說話。你老一個清貴的官兒,俸銀也不過百十兩,著實可憐。其實你老也恁死相了,守著金山銀海卻活受苦,卻也教人好笑。”
田中書笑著將銀票藏入懷裡,搖頭道:“咱一個從七品的閒官兒有什麼生財之道?只是老兄若用得著咱,但請明言,不必吞吞吐吐的。”
狄正笑道:“常言說秀才以筆活死人,你老手中的那枝筆天下有幾人能握的?筆尖兒略轉一轉,什麼都有了。話說到此,小人就不繞圈子了。小人現在惠安伯張慶臻府上當差,近日宮裡傳出訊息,我家老爺將總督京營戎政,可你老想想,太平年景,京營有多少油水?我家老爺便想兼管些民政,敕書繕寫時請你老加上幾個字,事成之後,我家老爺還有酬報,文徵明的字哪裡比得你老的字值錢呢!”
“你是說教咱偷改敕書?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哪個敢?”
狄正勸道:“你老不必如此驚恐,作奸犯科的事體怎敢勞煩你老?咱這不是什麼偷改敕書,只不過略動幾個字而已,沒什麼打緊的。”
“加些什麼字?”
狄正見他頗有些進退兩難,開顏笑道:“也就四個字,不多的。”
“哪四個字?”
“兼轄捕營。”
田中書面露難色,搖頭道:“京城捕盜是九門提督的職事,總督京營不能管轄巡捕兵丁,這是我朝的成例,如何猝然刊改的?”
“小人已替你老想好了計策,偷天換日,沒有人能覺察的,你老儘可放心拿銀子便了。”
“如何偷天換日?”
“你老先將此字軸帶入內閣,請當值閣老鑑定真假,再趁他分神揣摩字跡之機,將繕寫好的敕書報上,想此等敕書不過例行公事,文辭固定,他想必不會細看,大事便可成了。有人告發也沒甚可怕的,大不了革職回籍,也強似在這裡憋屈苦熬還不知有無出頭之日的。”
“那這法帖……”
狄正一笑道:“這法帖一併送與你老,不需還了。”
“哎!咱可是提著腦袋提你做事了,若一旦出了紕漏……”
“你老但放寬心,只要加上這四個字,其他事不需多慮。我家主人乃是外戚,自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崇禎越聽面色越沉鬱,一句也沒有插言,一直等王永祚收住話頭,才道:“張慶臻的八世祖張麒,乃是仁宗朝的國丈,他如此不法,何以報皇恩見祖宗?若非鄭其心上本檢舉,便被他們矇混過關了。”
王永祚道:“可不是麼?田佳璧將字軸帶入內閣,尋機作弊,果見兵部上報內閣請發敕書的揭貼上已批了由西書房辦理字樣。”
“是哪個批的?”
“當值閣臣劉鴻訓。”
崇禎輕喟道:“又是他,怎的如此不小心?閣中無細事,竟如此馬虎!”他取茶吃了一口,又問道:“那田佳璧有什麼話說?”
王永祚呈上口供道:“奴婢已將他與張府的家奴狄正一起羈押在北鎮撫司,尚未用刑他們便都招了。田佳璧自稱是劉鴻訓指使,想必劉鴻訓也收了什麼賄賂。”
崇禎未置可否,說道:“張府的家奴所言不過一面之詞,劉鴻訓那裡是否使了銀子,難以確定,多半是誣扳,閣臣幾時當值他們如何知曉,不然豈不是個個都要送禮?此事牽扯到閣臣,關係重大,不可輕放了。你連夜將人犯及口供移交刑部,此事你們只可暗中插手,不宜出面推問。你起去吧!明日朕當面問個明白。”
崇禎正用早膳,王承恩進來請旨,閣臣都已到了,候在外面請見,崇禎停箸道:“宣他們到便殿候見。”又草草吃了些,宮女進來伺候漱了口。崇禎進便殿升了御座,李標、錢龍錫、劉鴻訓、周道登一齊叩見行禮,崇禎命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