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之手!你身為皇親,卻自甘墮落,忘本附逆異姓,禍國殃民,罪同謀反!本朝犯有此謀反大罪的,就是皇子龍孫,如貴為親王的高煦、宸濠,尚且依法誅戮,何況你不過皇后家的隔代外親!你手裡有多少屈死的冤魂?多少臣民的血債?你還我父命來!”說罷連刺幾錐,許顯純鬼哭狼嚎,變聲道:“你這小畜生刺得好狠!我與你不曾謀面,哪裡害過你父親?”
白衣少年向著他腿跟刺下道:“你可還記得鐵骨錚錚的餘姚黃真長?”
“你是黃尊素什麼人?”許顯純翻眼問道。
“宗羲不肖,家父喪於你這奸賊之手,卻無力搭救!”痛哭流涕,竟如瘋魔一般舉錐亂刺,全不顧鮮血灑濺到白色棉袍上,點點滴滴,似是早春雪中的梅萼。又揮拳將崔應元打得頭破血流,尚覺不解心中惡氣,捋住他頜下的鬍鬚,拔下一綹,罵道:“狗賊,我雖不能當場殺你,也要以你的鬍鬚代頭,到詔獄祭奠先父忠魂。”崔應元痛得滿地亂滾,下巴血水淋漓。眾人無不為之動容,讚歎道:“真長可謂有後!”田爾耕等人也為黃宗羲的氣概震懾,氣焰因之一餒,黃立極趁機忙道:“這班奸賊罪惡昭彰,無須再審,且將他們押回詔獄,明日稟明聖上,即可正法。”一場會審就這樣草草了結。
王承恩看得撟舌難下,忙跟在黃宗羲身後,離開東嶽廟,轉彎抹角來到破敗的房舍前,牆倒垣頹,厚厚的積雪尚未遮蓋住枯草,可以想見夏秋蓬蒿滿地的景象,必是久已無人居住的棄宅,見他轉身進去,記得是東安門外的驢市衚衕,離皇宮並不遠,想著還要回宮覆命,也不及檢視裡面的詳情,忙踅身而去。
回到乾清宮東暖閣,見高時明、王永祚、王文政等人聚在廊簷下,王承恩上前施了禮,便要進去,卻被王永祚有把拉了道:“老弟做什麼?”
王承恩道:“進去回旨。老兄可是有事?”
王永祚向內努嘴道:“萬歲爺正在發怒,午膳尚未進得,你不怕撞到南牆?”王承恩這才發覺幾人面上神色極是焦灼不安,也不敢貿然進殿了,便一同在外面徘徊。崇禎在殿內卻已聽到,問一聲:“可是小恩子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王承恩忙小心答應著輕步進殿,簡易跪拜了偷眼觀看,崇禎坐在暖炕上頭也未抬道:“後來是如何結案的?”
王承恩這才知道萬歲爺並未看到也不知白衣少年現身臺上的一幕,輕聲回道:“臺上臺下混亂不堪之際,一個白衣少年跳上臺去,大聲叱罵那幾個奸賊,用利錐亂扎猛刺許顯純,又揮拳奮擊崔應元,拔了他的鬍鬚,才將那班奸黨的氣焰打掉,不敢吵鬧歪纏,被羈押回了詔獄。”
崇禎將手中摺子放下問:“那白衣少年是什麼人?竟有這般志氣,天不怕地不怕的!”
“是監察御史黃尊素的後人,名喚宗羲。”
“現在哪裡?”崇禎雙眼光芒一閃,似是有意要見黃宗羲。
“住在驢市衚衕的一間草屋內,奴婢怕萬歲爺急著等會審的訊息,不及多看。”王承恩不能詳細回答,便後悔沒有多逗留一刻。不料,崇禎起身道:“好!你雖朕去看看此人。”
王承恩大驚,急道:“萬歲爺還沒用午膳,再說也不過一個平頭百姓,何必屈降萬乘之尊,去那腌臢破落的地方?定要見他,傳進宮來豈不方便?”
崇禎笑道:“此人如此年少英雄,值得一見。當今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朕思賢若渴,豈可自恃帝王之尊而輕天下士?你不記得燕昭王的那座黃金臺了?昔時燕家重郭隗,擁彗折節無嫌猜。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再說到了宮裡,哪還有真話實話?全成了什麼奉承阿諛的敬語媚詞,走了調,變了味,聽與不聽有什麼要緊,有什麼分別?”王承恩不敢再勸,只得出去稟了高時明,高時明知道萬歲爺不願人多招搖,忙選派了一個錦衣衛高手護衛左右,叮囑王承恩千萬小心,又命十幾個錦衣衛換了便服,先行一步,散在驢市衚衕周圍暗中照應。
天色已過未時,正是晝短夜長的季節,日頭已偏西許多,走在驢市衚衕裡見不到一絲的日光。王承恩心裡暗自禱告:黃宗羲呀黃宗羲!你可千萬不要出了門,若是見你不到,萬歲爺責怪下來,我可如何承受?心裡著急,便在前面疾走,崇禎與那侍衛隨後緊跟,三人尚未走近那間草房,就見屋頂上冒出一縷炊煙,已是過了進食的時辰,顯得分外扎眼。王承恩心中一喜,進院輕拍幾下門板,吱呀一聲,那扇破舊的門板開了一道縫,露出半個花白的頭來,啞著嗓子問道:“找誰呀?”
王承恩見是一個半老的蒼頭,暗吃一驚,柔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