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直回到府門口,也沒琢磨出個子醜寅卯,她深呼了口氣,伸手撫上還平坦的小腹,思忖:不管怎樣,這個孩子是菩薩賜予她的,是怕她走不出失去女兒的傷痛也好,是為了安定她的心、預示著結局可能會峰迴路轉也罷,她肯定是要好好養著的。
這麼一想,秦氏比去的時候,明顯鎮定了許多,一下轎,由蝶翠扶著往前院的書房走去。親家母拒絕了去季家的城外別莊落腳這事兒,她得和老爺說說。
闕老夫人在香積寺敬香禮佛後,刻意等秦氏走遠了才下山。
“庫房都清乾淨了?”
回闕府的路上,她閉著眼,問身邊的翡翠。
翡翠正替她捏著肩,聞言,忙回道:“是。昨兒夜裡已經拉走十趟了。今兒再拉走一半就差不多了,乾孃放心,是赤爺他們押的車,不會有事。餘下的那些日用,到時與咱們一道走。”
闕老夫人點點頭,好在兒子事先派來了赤鷹六人,不僅身手強悍,還帶來了軍營裡的那套處事方法。否則,光憑府裡的那班侍衛,還真不知清庫搬家時會不會引起騷亂。
畢竟,收在庫房裡的那些可都是好東西。東園的庫房裡,有不少是宮裡的賞賜;西園的庫房裡,幾乎都是媳婦的嫁妝,名貴書畫、古董陶瓷、還有好幾箱子的上等藥材。這要是有誰人心浮動,惹來一大幫人的覬覦,憑她們幾個女流之輩,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然庫房清空了,底下的人也都安頓好了,咱們也趁早出城吧。”闕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說道。
“祝大爺派人傳來口信,等明兒積雪少些,他送咱們出城。說是走遠路的話,馬車必須要拾掇得舒適些,不然容易腰痠背疼。”
“倒是有勞他了。”
闕老夫人閉著眼,回答的聲音很輕。
媳婦讓她有需要就找祝家幫忙,她找了,祝家也的確伸出了援手。可回頭想想,如果媳婦沒在信裡這麼說,自己會找哪家幫忙?
想那些個平素經常上門來探望她的官門貴婦,這幾日卻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喬夫人例外,她怕是自身都難保,喬世瀟進了刑部還未出來,喬家門口仍舊圍著帶著刀、揹著箭的皇家侍衛。除她之外呢?還有誰會來雪中送炭?似乎……還真沒有。
唉……闕老夫人心底逸出一聲嘆息。
自古以來錦上添花不乏其人,但雪中送炭卻少之又少。
人在高處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卻是深刻體會到了。就不知這場浩劫,要拖到何時……
祝家。
曲盈然提著裙襬,大踏步地往書房走去。身後的貼身丫鬟,見阻止不了她只得跟著小跑。
“大奶奶……”
守在書房門口的兩個小廝,看到她不由面色為難。
攔著不讓進吧,人家是祝家大少奶奶,可允她進吧,大爺進書房前沉著臉吩咐他們誰都不許打擾他。
“大爺是不是在裡頭?”曲盈然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硬闖的衝動,沉著臉問。
“是。”兩個小廝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們哪個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這……”
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應下這個差事。別看主子爺平時嬉皮笑臉地愛逗他們玩,可正經起來,也是很嚴厲的,誰要違拗他的意思,挨板子事小,日後怕是再沒可能在他身邊伺候了。
曲盈然等了半天也不見兩人動靜,斜眼嗤了他們一句:“狗膽!”接著就要往裡闖。
“大少奶奶!”門口兩人急得快哭了,可拉又拉不得,只得擋在曲盈然跟前往後退了一步,貼上了門板。
不料,門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開了,害兩人倒退不及,跌了一跤,狼狽地爬起身,才見是主子爺出來了。
“走吧。”祝辛安看了她一眼,也沒問她什麼事,袍擺一甩,撈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去哪裡?哎——我有事問你……”
可祝辛安像沒聽到似的,只拉著她一路往前走,出了院子,朝右拐了個彎。
這是……通往工房的路?曲盈然腦子裡一下子拐不過彎,想拉住他問正事,祝辛安已經剎住了腳步。
“要停下也不早說。”要不是她身手好,早就摔出去了。曲盈然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爺知道你能站穩。”
祝辛安忽而揚起一抹笑,看得曲盈然刺眼極了,心裡一個勁地罵:這時候還耍嘴皮子,可見這人心腸有多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