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切膚的痛恨和厭惡源自去年夏初的某一天。從那天起,呂傾城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那天,一個自稱來自東海的女人來拜訪,表示她可以暗殺鄭願,而且肯定會成功,但她希望能找個僱主出錢僱地殺鄭願。她知道鄭願在哪裡。
她的要價並不高……白銀七萬兩。
呂傾城出得起,再高十倍的價錢也出得起,而且他也願意出這筆錢。
可他說不出口,因為金蝶在座。於是呂傾城推辭了,說了些很激奮的話,大意是說他並不希望鄭願死,更不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一個落難的人。他還嚴厲譴責了那個女人的卑劣行徑,叫她馬上滾蛋。
他說得的確義正辭嚴,可就在這時,金蝶用很平靜的聲音說:“我想殺鄭願。我可以出這筆錢。”
呂傾城頓時有一種體無完膚的感覺。她把他當什麼看?一個不中用的男人,還是一條癲皮狗?
從那以後,他就儘量避著不見她。他寧願跑到最下等的酒館茶樓會耗掉一天,也不願在家呆上片刻。他寧願和街頭巷腳拉客的土娼樓在一起睡覺,也不想回到他曾為之自豪的“武林第一美人”身邊。
從那以後,他對鄭願的仇恨就漸漸淡化,直至消失殆盡。他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和鄭願都是應該傷心、值得同情的男人。
因為他們都曾深愛過同一個不值得愛的女人。
呂傾城現在仍然很傷心。他傷心的是他的青春,已逝的青春。
他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可自覺已暮氣沉沉了。他雖仍可以將方天畫戟狂舞半個時辰,可他的心已疲倦,他的鬥志銳氣已消磨殆盡。
呂傾城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走近了梅花,冰冷的梅枝觸著他的瞼,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然後他聽著有人向這裡走過來。
呂傾城怒氣頓生,他猛一轉身,剛想怒吼,又一下僵住。
來人是個穿著青衣、面無表情的人,雖然穿著打扮是男人,可呂傾城知道“他”是女人。
這個人是野王旗的使者,是呂傾城得罪不起的人。
使者走近,雙手一翻,將一封信遞給了呂傾城,一旋身,飄然而去。
“他”不僅沒和呂傾城說話,連看都沒朝呂傾城看一眼。
呂傾城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時,還覺得自己受不了這種汙辱,但後來漸漸就習慣了。他知道自己的身分。
對於野王旗來說,他呂傾城不過是把殺人的刀、放火的火把。
如果他不想當這把刀、這支火把,他就會被消滅,會有新的刀和火把在等著頂替他。
武林名公子呂傾城居然也習慣了做奴才,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
呂傾城苦笑著撕開信封,抽出了一張淡黃的紙條。
“據悉鄭願之出逃系由一神秘波斯胡人曼蘇爾安排。
聞曹州魏夫人莊園乃曼蘇爾一處別業,望速查明莊園虛實回報,不得有誤。野王。”
呂傾城慢慢搓碎信紙,長長嘆了口氣。
野王旗還是在尋找鄭願。他們還是不放心。他轉身離開了這庭院。交待的事,他必須去完成。
在他身後,那樹梅花開得那麼紅,那麼豔,卻又那麼寂寞。
宋捉鬼近來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酒自然要多喝點,醉的次數也比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