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說,他們與你們愛新覺羅氏無冤無仇,一住東北,一在江南,風馬牛不相及,這江山姓朱也罷,姓李也罷,就是姓愛新覺羅也罷,誰做皇帝,他們都少不了要完糧納稅,可你為什麼要強迫他們剃頭呢?要知道,在他們心中,剃頭便是髡鉗,那是上古時期,對待不孝父母的犯人才用的刑罰,你既然要統一天下,為什麼不能愛護百姓?為什麼要把他們當犯人看待?為什麼要強迫他們服從你們的習俗?要知道,在他們心中,頭髮剃了,死後便見不到祖宗,你只要你的祖宗,便不要他們也認自己的祖宗嗎?”
多爾袞自覺理虧,乃囁嚅著說:“這剃髮之令孤本已收回了的,是你們漢人自己請求要剃的。”
阿憐冷笑著說:“那是什麼漢人啊,那是漢人中的敗類,是漢奸,漢奸的話你也信?”
多爾袞說:“你怎麼只看到這些呢,入關後,我聽從了許多漢臣的主張,省刑薄賦,憐孤恤寡,救難賑災,且頒佈了一系列有利於中原百姓修養生息的法令,像永不加賦的詔書,你們的崇禎皇帝能做到嗎?你們的大順皇帝能做到嗎?至於剃髮、殺人,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所謂以殺止殺,以刑止刑,這是你們聖人書上說的大仁。”
阿憐說:“還大仁呢,你配說這話嗎?古之聖賢,胸中並無此畛彼域之分,卻時刻存有民胞物與之想。你能做到民胞物與嗎?”
多爾袞不解地說:“何所謂民胞物與?”
阿憐又連連冷笑著說:“哼,你不是在潛心鑽研漢學嗎,怎麼連民胞物與也不明白呢,怪不得你讀了多鐸殺了那麼多人的奏報,竟然也無動於衷。你啊,還是好好地反省吧。”
多爾袞還想拖她,要她聽他解釋,可阿憐卻手一拂,飄然而去。
第274節:4 民胞物與(2)
醒來之後,多爾袞便發現自己病了。先是皮燒骨冷,乍寒乍熱,不思飲食;接著,便四肢無力,頭昏目眩。幾個御醫號脈會診,反覆磋商,一連開了十多付藥,又千叮嚀,萬囑咐,謂王爺日理萬機,心力交瘁,陰氣耗損,陽氣虧輸,分明是過度操勞所致,雖可用藥餌調養,但總要少思寡慾,靜心養氣才能好得快。
可日理萬機的多爾袞,每日除了待批的公文堆積如山,還要籌兵籌餉,料敵決策,加之要應付這一班皇室貴族,就是三頭六臂也嫌不夠,跟他說“靜心養氣”還不是強人所難?
這時,眾大臣紛紛前來探視,他們幾乎眾口一詞,勸攝政王爺遵醫囑,安心調養,多爾袞只是笑笑,卻不作答。
為養病,他閉門不出,靜靜地躺在炕上,奏章報來,就讓一個年輕的筆帖式念與他聽,並聽他口授代批。才養了兩天,第三天,發現送來的奏章較前為少,多爾袞不知何故,派人查問,才知奏疏到大學士范文程手上後,便轉交輔政王濟爾哈朗批閱了。多爾袞一聽,不由肝火上升,立刻傳旨,責問范文程此舉何意,並讓其明白回奏。
直到看了攝政王措詞嚴厲的諭旨,范文程才知自己闖了大禍,趕緊來府中謝罪。多爾袞雖仍頭昏目眩,卻扶病在銀安殿升座,令范文程報名而進,當殿說明。
范文程行過大禮,攝政王並沒有令他起來說話,他只好跪著,說:“臣有罪,望攝政王爺寬恕。”
多爾袞面上仍帶不懌之色,說:“范文程,孤代天子攝政,出於諸王貝勒及眾大臣公推,兩宮太后首肯,你為何擅將章奏,不報本王,卻轉報議政王批閱?”
范文程磕頭如搗蒜,說:“臣稟攝政王爺,臣這是出自一片愛王之心,因有醫囑,王不宜操勞,加之臣轉報輔政王的都是一些小事——”
多爾袞一聽范文程開口便提他有病,心中那火苗又一下竄了出來。其實,他也明白,范文程是為他好,看他病了,想讓他靜心養氣,但臣下奏章不經他攝政王之手,便由他人處理了,這不是說他多爾袞不攝政了,由濟爾哈朗攝政了?這可是關係到政柄轉移的大事,范文程一個漢臣,真是膽大包天了。想到此,不由赫然震怒,乃不等范文程說完,就拍著御案說:
“胡說,孤就是有病,也應由諸王大臣會議,另推賢能替代,並奏明兩宮太后準允,豈能由你這麼偷天換日?”
范文程一聽攝政王爺口中,連偷天換日也出來了,這不是死罪嗎。他一驚,為自救,一句話竟脫口而出:
“王爺,大清中原問鼎,眼下成敗未知,微臣實在不忍看著王爺有孔明的八字之嘆呀。”
范文程此話,近似乎一個啞謎,但熟讀《三國》的多爾袞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所謂孔明的八字之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