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關。
街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往小東山上跑。
雪藍穿上衣服,剛到門口便碰上了魂飛魄散的二老闆。
“你真是命大,又活過來了!”阿彩破涕為笑時,雪檸和雪藍卻慌了:“柳先
生哩?柳先生哪裡去了?”
二老闆用手指著小東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雪檸再也不問了,拔腿就往外跑。
小東山上到處都是人,見到雪檸,大家紛紛閃到一邊。半山腰的那座青石下,躺著
毫無生氣的柳子墨。雪檸、雪藍和雪葒撲上去,抱在懷裡的身子已經冷了。
杭九楓在一旁站著,滿臉無辜的樣子:“我已經說了,還要演一場戲。柳先生
真的不是好角色。同樣的方法,用在我身上屁事沒有。用在柳先生身上,卻一命嗚
呼。二老闆可以作證,我就站在這裡,他們下山時,我說了一通柳先生早就聽過的
話,不許他記變天賬,不許他收買革命者,然後像二老闆對我那樣開了一槍。二老
板先前說得不對,我這槍裡的子彈殼是有炮藥的,只是子彈頭被我拔了下來,打得
響,但是傷不了人。沒想到柳先生這麼不經死,依我看,柳先生的死與空包子彈無
關。他是心中有鬼,被那兩聲喊鎮壓死的。這叫做替天行道,也叫在劫難逃,做了
天門口的階級敵人,就不應該請求省人民政府開恩施救。”
滿臉淚花的雪藍低頭撞向杭九楓時,被同樣滿臉淚花的雪檸用右手死死拉住。
將嘴唇咬得出血的雪葒張開嘴想咬杭九楓,也被同樣將嘴唇咬得出血的雪檸用左手
死死拉住。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請你說個理由!”
“我是不相信人會被嚇死的。我將自己的性命拿出來讓二老闆試過了。我要為
杭家正名,免得往後總有人說一縣是被嚇死的。”
“杭九楓,你不要再做夢,一縣從來就不是你的兒子!”阿彩在人群中大聲地
喊出這句話時,從小教堂頂的鐘樓裡飄出一朵祥雲。
山上在刮東北風,樹梢都在往小西山方向彎曲。祥雲在鐘樓上徐徐地打了一個
旋,然後用小教堂內壁畫上的五彩人像的儀態,逆著風舒緩地飄向小東山,祥雲經
過之處,聞得到一股檀木清香。忽然間,祥雲消失了,只有阿彩的臉是紅通通的,
放著壁畫般的光彩。
阿彩的臉變得豔麗了,她卻渾然不覺,輕輕地低著頭,用自己的手指在自己的
胸前左右上下虔誠地劃了幾下。鐘樓裡適時地響起蕩氣迴腸的鐘聲。一旁的二老闆
也情不自禁地跟著阿彩將手抬到自己的胸前。
杭九楓露出一副無恥的模樣:“從好奇心上說,我也想看看被嚇死的人。是不
是個個都會全身發綠。”
雪檸不再說話,她將上身的衣服脫下蓋在柳子墨的臉上,領著雪藍和雪葒深深
地鞠了三個躬。然後低聲唱起梅外婆死時她們曾唱過的莊嚴而神聖的歌曲。
一三一
柳子墨死去的那天夜裡,悲傷欲絕的常娘娘亂拳亂棍地將常天亮打了一頓。
“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柳先生娶了雪檸?是不是杭九楓的卵子將你的耳朵戳聾了?
往日你老子他們死,你都能事先聽到動靜,今日天大的災難落在柳先生的頭上,為
什麼就聽不到呢?你不要不減實。也不要跟著段三國學,凡事先為自己留條後路。
我對你說,在天門口,沒有雪家,管他是誰,想留後路,到頭來全是死路。”
“我的話你為什麼就不相信哩,我真的沒聽見!自從有了常穩,這耳朵也瞎了,
半夜裡,荷邊起床給他把屎把尿我都聽不見。”
“柳先生剛死,你為什麼就爬到鐘樓上敲鐘?”
“是梅外婆對我說的。我在屋裡盤算白雀園旅社的事,梅外婆笑著走進屋裡,
她說阿彩想聽鐘聲了,讓我去鐘樓將大鐘敲幾下,還說不要太用力,太用力了鐘聲
會走樣,進不到別人心裡。從頭到尾梅外婆都沒有提柳先生。”
“你這小東西,就會說瞎話,編故事就像敲著鼓說書。”
常娘娘堅持將常天亮痛打了一頓,到後來,竟然每打一下就會罵一句杭九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