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符合這十年陳家大伯一貫的作風。
人人心裡有桿秤,糊弄不得。
被“啪啪——”的拍門聲震駭得不敢出屋的一家人,根本沒想到,伴隨著日出第一道霞光,有關今夜的鬼故事已經插上翅膀,在清水縣城大街小巷流傳開來……
可是,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天光大亮時,陳家三個腿腳完好的人物互相攙扶著走出屋子,戰戰兢兢往院門處偷瞧。
“籲——”,三個人不約而同喘了一口粗氣。
明晃晃的太陽光下,院門依然四敞大開著,沒有鬼影沒有黑暗沒有拍門聲,遠處幾個鄰居的臉面影影綽綽,可以保證那是活生生的人類……
陳家大伯孃捋捋紛亂的頭髮,強自扯出一抹笑容,率先走到了院門處打招呼:“他七嬸兒,他二大娘,起這早,吃了沒?”
身後兩個兒女也整理完裝束,飄飄然向母親靠近。
那個七嬸兒跟二大娘互相對對眼兒,扯開嗓子答應:“沒吃呢!你們家這院門是怎麼回事兒?響了一宿兒,都沒歇好。”
陳家大伯孃恨得吞一口老血,心裡暗罵:“都沒歇好?那怎麼聽到我這邊哭叫找郎中,沒一個肯幫忙的?”
不得不承認,這個世道人心險惡了啊!
“昨夜裡拍門的是——”,陳家大伯孃無語凝噎解釋無能,難道承認是自家做了虧心事才惹來鬼叫門?
她心裡發虛,搭不上話,陳阿蓮在青天白日下可是恢復了膽量的,怒衝衝搶到了母親身前,惡狠狠答道:“不知道是誰家生的野孩子?半夜裡不睡覺兒跑鄰居家裡搗亂,叫我逮住了,看不打折他的狗爪子!”
這得是長了多麼深邃的腦回路?能迅速把仇恨轉移到四鄰八家?並雙眼噴火咬牙切齒,就跟被鄰居們合夥兒把陳家的小娃兒給丟井裡去了一樣。
當然,這個時候,陳阿蓮屬於“小姑未嫁”的身份,不可能犧牲了個親生的孩子,那這潑天的仇恨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還不都是昨日裡要被夫家退婚惹的禍?小姑娘要不是被親孃捂著嘴死拉活拽不給她出屋,那個嘮嘮叨叨講述傳言要求退婚的媒婆子,早被她破口大罵兼掄著頂門棍子給打出去了!
陳阿蓮腦袋裡有限的那些智商,全用來琢磨昨日裡的災難了,還真就琢磨出來了不少有用的東西,比如,夫家要退婚,肯定是聽到了自己討要陳阿杏陪嫁首飾的故事,那——這故事的起源,肯定是二叔老宅兒的這一堆街坊鄰居,只有他們才有可能知道點來龍去脈。
所以,陳阿蓮把怒火發洩到鄰居七嬸子二大娘身上,也算是找對了去處啊!
只是,七嬸子二大娘難道是吃素長大的?一宿兒沒睡好覺兒,就等著哪個不開眼的湊上來給一頓罵去,如今聽到陳阿蓮口粲蓮花,登時雙目放光雙手插腰挺胸而戰……
這年頭,老孃兒們吵架都是專揀最刺撓的傷處下嘴的,何況最近一段時間大街小巷傳說的都是陳家大伯跟陳二叔遺孤陳阿杏的那點子糗事?七嬸子的嗓門一亮,直指問題核心。
陳阿蓮縱有不輸於老孃兒們的膽識和氣魄,也照樣被罵的嗓子眼兒頻頻打嗝兒,再加上陳家大伯母重新複習了一遍昨日死拉活拽的課程,三口人一路敗退,又從院門處退守屋內。
而院外,無數個高音喇叭不要錢的四下廣播著此番交戰的盛況,尤其對於陳阿蓮一個未嫁的閨女是怎樣怎樣一番言行舉止,勤加修飾渲染,務必要把這樣一個無知無畏的“威猛小姐”形象,深入到清水縣城每一個百姓心中。
陳家屋內,還躺著兩個病人起不來呢!
陳家大伯孃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小兒子身上:“水旺啊,你哥老是不回家,那你去給你爹請郎中來看腿,路上誰也別搭理……”。
好吧,年僅十五歲溫文儒雅的讀書人陳水旺,在外面的風評還算不錯,最起碼,沒有惡名傳播。
面色蒼白四肢無力的陳水旺,必須答應啊。
小小少年垂頭喪氣戰戰兢兢孤身往外走,這段時間發生在身邊的事情大大沖擊了少年的“三觀”,他茫茫然不知曉到底是不是親爹親孃親姐姐哥哥做錯了,更不知曉如何應對這種“千夫所指”的局面……
敞開的院門外,擠擠挨挨看熱鬧的人還沒散,七嬸子二大娘還沒戰鬥過癮,照樣唾沫橫飛在人群裡宣講著一個熟悉的“陳二叔託孤”故事。
陳水旺低著頭權當看不見也聽不見任何異動,站到院門外,回身,去帶回兩扇院門。
這娃兒孝順啊,尋思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