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舅有啥用呢?他媽他爸不在這兒,就靠咱呢。你去給老劉說說,看他在區上認識人不,給活動活動。”“老劉給咱家辦的事已經不少了,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了。”“你就再麻煩他一回又咋了?我也不圖別的,就圖離得近點。”“你放心,你這個要求肯定能滿足。由區上分呢,也就是咱這個區,能遠到哪兒去?”“要是把娃分到西郊咋辦呢?”“西郊也沒有多遠,騎個車子十幾分鍾就回來了,大娃子不就在西郊嗎。”舅舅怎麼把我和大娃子扯到一起了?
“我記著,上次回來我就對你說過,關係不起決定的作用,主要還在你自己。你如果有一門特殊的技能,那就不是廠子在招你了,而是你在挑廠子。你看上哪個單位,就可以直接去對他們勞資上說,他們在對你進行了稽核後,認為行,就可以破格錄用。你現在什麼技能也沒有,就會個切菜揉麵,還學得不精,你說哪個廠子能要你呢?”經舅舅一說,我感到招工的前景不容樂觀。“要說關係也一樣,你只有給別人辦事,別人才會給你辦事。你小舅,我給他介紹了俺徒弟他爸,但他要是不給人家扎針、不治好人家的病,人家能給他辦調動嗎?人和人交往,除了相好以外,還存在一個利益的關係。你只有先給別人幫忙,用你的技能和處境去感動別人,別人感動了也自然會給你幫忙的。你不能給別人幫任何忙,別人為什麼要管你的閒事呢?你能去那個廠子燒鍋爐,也是你奶給廠長看過娃。你奶還能幫別人看娃,你究竟能幹什麼呢?以前我給你說你總是不聽,現在怎麼樣,應驗了吧?”也是,我正如《紅樓夢》裡所說,“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訓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我能給別人幫什麼忙呢?
“不過你也不要太沮喪,任何地方都是人呆的。就是社辦廠,只要你有能耐有本事,也能幹出一番事業來。沒能耐沒本事,就是分到國營廠也不頂用,大娃子就是個例子。你記著,人在這個社會上是靠能力生存的,並不是靠關係。你也沒有什麼關係,你只有靠你自己!”舅舅一說,我基本泯滅了去那個廠子的奢望。試問,你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呢,芸芸眾生一個罷了!那麼,你又有什麼資格向社會提出這種非分的要求呢,社會又憑什麼要格外地關照你呢?實際,社會已經做的夠可以了,她在你解決不了就業問題的時候幫你解決了。你現在要做的,是珍惜這個機會,不管到哪兒都要好好幹,用你的能力和業績來回報社會,而不是象現在這樣,挑三揀四,嫌這嫌那!
一旦解決了思想問題,也就無所謂煩惱了。由此看來,我以前的一些苦惱,都來自於對自己缺乏一個客觀的認識,總認為有什麼了不起,總感到懷才不遇,從而怨天尤人。試問,你有什麼才呢?既然沒有,也就無所謂遇不遇的問題。你總抱怨時運不濟,時運也許對無才的人,永遠都是不濟的。“人貴有自知之明”,現在看來,不管是大舅還是舅爺,以及許許多多類似的人,都是缺乏自知之明,都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我以前老愛譏笑大娃子,認為他確實無能。現在想來,我和他也沒有什麼不同。大娃子是炊事員,我也是。大娃子想找媳婦,我也愛曉梅,甚至和她發生了關係並且有了娃。由此看來,我純粹就是個大娃子第二!難怪舅舅總是把我和他聯絡在一起:大娃子的無能就反映了我的無能,大娃子的人生也必然折射著我的一生!想到這裡,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不知是為我的處境呢還是為我的感悟?
儘管如此,我還是在那個廠子的門前又轉了轉,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廠,我卻仍然去不了!
第六十五章
社會從來也沒有象今天這麼關心我!辦事處給我發了《招工表》,我認真地填了。在“志願”一欄裡我填上了“服從分配”的字樣——我不服從分配能行嗎?雖然那個廠子還在我的心目中,但是她和我的距離還是蠻大的;這種距離只有在一種特殊的情形下才能縮短,而這種情形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在“你因何免下”一欄裡,我也填上了“癔症”的字樣——我把自己拖上了一條不歸的船,只能任它隨波逐流下去。而這一欄似乎也預示著,我能去的廠子很少!在這有限的範圍裡,我又再現了那個廠子的模樣。現實歸現實,理想歸理想。我總愛在鉛色的天空塗上一抹玫瑰色的祥雲。在“你有何特長”一欄裡,我竟然填上了“木工”。可憐的特長啊,可憐的木工!我按《招工表》的要求填完了所有的內容,然後,恭恭敬敬地把它交給了邵主任。
“你就要離開梆子井了,就要工作了。走到哪兒都不要忘了,你是喝著梆子井的井水長大的,是梆子井把你哺育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