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你們這班精銳,再順勢攻城,只怕天亮之前,出雲關便要改姓裴了!”
嚴滸這才清醒過來,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狠狠啐道:“狐子養的,這等接人瘡疤的下三濫伎倆也使得出來!這口氣咱們就這麼嚥了?”
“罷了,多半隻是激將,孫乾未必真在這兒。”秋往事眉目低斂,默默拉著嚴滸率先向回走去,心中卻隱隱有不祥之感。此番事件,自裴節劫走江未然起,又有楚頏奪城,顯軍南侵,一路環環相扣,細緻入微,竟連她的反應也算計在內。如此精密的佈局,究竟出於敵方,還是出於己方?而在不可知的暗處,是否仍有真正致命的最後一環,至今猶未現形?
“稟將軍,容軍騎兵至營前三里處忽然調頭走了,吳將軍請示可要追擊?”燈火通明的顯軍主帳中,傳令兵向著帳中兩名全副鎧甲的將領匆匆稟報著。
“走了?”張子師霍地立起,喝道,“誰露的餡?”
傳令兵尚未分辨,帳中另一名髮鬢斑白、面容滄桑的中年將領已拍著張子師肩膀安撫道:“別追究了,我早說這小娘皮沒那麼容易對付,未必是咱們露餡,多半是她太警覺。”
張子師重重坐下,悶悶地吸了幾口氣方揮手道:“罷了,你傳下去,他們既已有察覺,也不必追了,都回去睡吧。”
傳令兵領命退下。張子師越想越氣,猛一拍桌面道:“就差三里,咱們這一晚便白忙活了!嚴滸那小子是個二愣子,沒那麼聰明。那個秋往事,你不是說她恨你入骨,一見斜邊旗必昏了頭腦,怎的就出了岔子!”
那中年將領正是孫乾,他斜靠椅中,眯縫著眼,陰惻惻道:“這姓秋的畜生託生,再怎麼頭腦不清,一到生死之際便精得像鬼,單那冷勁兒都能把人嚇掉三分魂。”
張子師霍地挺起背來,逼視著他道:“你這便是說,咱們的計行不通了?”
“將軍稍安勿躁。”孫乾忙斟茶端上,討好笑道,“今日小小一試,已瞧出她到底沒忘了過去之事了。咱們手頭可還有底牌未亮,將軍只管放心,她當日逃不出我手心,今日也一樣翻不出天去。”
張子師面色稍霽,接過茶盞啜著。孫乾瞟他一眼,輕咳一聲,湊上前道:“我引她出城,可是拿著腦袋替將軍搏前程,將軍屆時可不要卸了磨,便不管驢的死活啊。”
張子師眼珠一轉,立時容色一肅,懇聲道:“孫將軍說哪裡話。將軍與皇上同出一脈,當日走投無路,天下喊打,唯有皇上不顧非議收留將軍,足見情誼之重。此番容顯本要議和,皇上也是為著將軍之故不惜重燃戰火,如此真心相待,將軍還有何疑慮?來日軍陣之上,張某就豁出命來也定護將軍周全,只望他日天下平定,將軍莫要忘了今日的情分啊。”
孫乾這才安心,與他相視大笑,透過晃動的燭火,似已看見絢爛前程,繁華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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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十九章 分道(中)
旭日初昇,薄霧漸消,琅江兩岸十里山花也漸漸紅燦燦地鮮亮起來,燎原之火般愈漫愈遠。江上卻不似往日的繁忙,清光蕩蕩的水面上全不見大小漁舟客船的蹤影,除了俯仰飛掠的鷗鳥,便只有一支船隊不急不緩地順流而下。
船隊不大,分作三排。前後各是兩艘尖頭包鐵的三桅戰船,中央一艘四層樓船。船身既高且闊,木料厚實,因此外飾雖不華麗,卻仍是威儀迫人。
樓船右舷處一人面北而立,身披黑袍,腰懸長劍,沐著耀耀金光,浩浩江風之下衣鬢斜飛,更顯丰神英毅,氣宇非凡。
王落踏上甲板,見李燼之神情遼遠,背影卻不免寂寂之色,心下不由微微喟嘆,緩步走到他身側道:“往事這會兒也該上路了吧。”
李燼之先前獨自出神,竟不曾發覺她來,忙負手欠身一禮,喚了聲“四姐”。
王落微笑望著他,輕嘆道:“你們兩個,也算好事多磨。先前皇上忽然賜婚,我還擔心你們受委屈,哪知這鴛鴦譜倒還真叫衛昭點著了。後頭許多曲折,到底也過去了。如今由衛昭主持成婚,也算水到渠成,功德圓滿。”
李燼之微微一笑,淡淡望著遠處重山,卻似神思渺渺。
王落見他面上似有落寞之意,心下微訝,問道:“怎麼,你有心事?”
李燼之沉默半晌,微垂下眼,苦笑道:“四姐忘了,好事之前,至少還有一磨。”
王落一怔,旋即醒悟,心下也自一緊,微微蹙眉道:“你是說即望山?你……打算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