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與秋往事居住的公主寢殿遙遙相對。
時至人定,裝點一新的皇宮中仍是處處燈火,各部皆在緊鑼密鼓地為明日的大禮做著最後的準備。李燼之悠悠然地踏出皇上寢宮,步伐輕快地往太子殿行去,眉梢微挑,嘴角不自覺地輕輕揚著,顯然方才江欒與衛昭軟硬兼施的輪番訓話並不曾影響他愉快的心情。
回到殿前,有意無意地回頭往公主殿一瞟,見燈火未熄,腳下自然而然地一轉,便向著那裡行去。
才近院門,便瞧見寢殿屋頂上寬袍散發的人影。他微微一笑,當著一眾侍衛強作鎮定的怪異眼神三兩下攀上屋頂,來到她身邊。
秋往事似是渾無所覺,兀自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詞地咕噥著什麼。李燼之挨著她坐下,笑問道:“念什麼呢?”
秋往事自顧自又唸了幾句,似是告一段落,這才睜開眼,甩甩手中的紙卷道:“我背明天的日程啊。”
“背這個做什麼。”李燼之失笑道,“又不是打仗的時辰表,何用你背,自然有司儀引導。”
“我知道啊。”秋往事慢吞吞答道,“那我也該背熟些,不然萬一出了岔子怎麼好。”
“你放心。”李燼之抽過她手中的日程表收入自己懷中,“我早背熟了,出不了岔子。”
秋往事“噗”地笑出聲來,嗤道:“那還好意思說我,明明比我還緊張。”
李燼之大大嘆道:“誰讓我修了入微法,天生操心命。”
“那便有勞了。”秋往事笑眯眯地向後一仰,雙肘撐在瓦面,半支著身子,懶洋洋地歪著頭,忽眨眨眼問道,“五哥,你可覺得皇上不大對頭?瞧瞧明天的安排,雖然樣樣都減了一等,可根本就是意思意思,怎麼看也還是天禮。這是皇上和千秋壁上的人才能用的,公主成婚,似乎無此先例。五哥,你說會不會,”她眼光一掃,確定左近無人,壓低聲音道,“會不會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對你覺得內疚,又不好明說,才從我這兒繞彎子?那天他說要把皇位傳給我,我只當是說笑,可他居然真盤算著迴風都後要讓我去合樞,合過之後,我便真成了皇家人,有繼位資格了。我想來想去,除非他存心想透過我把皇位還給你,否則就算他同葉公感情再好,對衛昭再是寵信,現擺著嫡親的臨風公主在前,怎麼也不至於動上讓我繼位的念頭。也是臨風公主和手下幾個骨幹都上風都去了,不然只怕早鬧翻了。”
“不會的。”李燼之淡淡搖頭,“他同我從小到大沒見過幾面,毫無感情可言。當初我還是個孩子,他都能下殺手,豈會等我要回來奪他皇位了倒反而內疚起來。老實說我也覺得奇怪,他對你的態度,無論怎麼看都好得出格了。這事的確疑點重重,不過,”他斜眼瞟著秋往事,涼涼道,“今晚這種時候,你還想著其他男人,未免過分。”
秋往事“嗤”地失笑,點頭道:“好好,不想不想,只想明日……”話未說完,忽聽一片寂靜之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自宮門處自遠及近,火燒火燎地直往皇上寢宮方向而去,一聲聲如戰鼓疾擂,動人心魄。
她心下一凜,立時坐直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殿外大道方向,只見一騎人馬飛馳而過,旋即隱沒。她回頭望向李燼之,見他面色沉凝,眸中閃著微光,知道事情不簡單,忙問:“這種時候飛馬進宮,定是要緊事,咱們可要去看看?”一面說著,一面人已預備立起。
“別去。”李燼之一把扣住她手腕,神色已恢復平靜,微微笑道,“上回冒出一個裴節,咱們便活活耽擱了一年。我已等得太久了,這回管他什麼天大的事,我也先把你娶到手再說。”
秋往事微微一怔,見他面色泰然,眼神卻極堅決,心中登時安定下來,雜念盡去。她朗然一笑,向後一倒,仰天躺在瓦面上,輕輕地嘆了一聲,低語道:“明天,我便終於真的是你妻子了。”
李燼之欣然一笑,無言地躺下,伸手與她相扣,輕輕閉上眼,享受片刻的平靜。方才飛馬入宮之人,他看得分明,正是衛昭府中的大管事宣平。衛昭近日常留宮中,一心一意操辦婚禮,餘者一概不聞不問。宣平在這種時候找來,定是當真有緊急之事。明日,只怕又不安寧。
第二日天矇矇亮,皇宮門口的鳳凰大街上便排起了長隊,等著送禮進賀的車駕蜿蜿蜒蜒地直排過了街口。已送完禮的不願離開,後來者兀自源源不斷,饒是布了重兵維持秩序,近三十丈寬的鳳凰大街上還是亂成了一鍋粥。各路名流擠在宮牆外彼此套起交情來,喧鬧之聲此起彼伏。不時有幾架插著御賜鳳尾旗的車馬趾高氣昂地擠過人群直入宮門,引來一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