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咱們回不去了。”秋往事蹲下身,拾起馬鞭指著臨時在泥地上劃出的簡略地形圖,“多果河往東通博古博,往西就中穿過圖倫丘,咱們如今在這個河灣。二殿下的人馬要過來,如果不從北邊兜圈子,便只有走多果河谷才能過圖倫丘。河兩岸的大小牧庭都是米狐嘗的部族,如今已在集結,只要往西把多果河谷一卡,咱們同二殿下就被截斷了,跟著再從兩翼一包,我們就等著被關門打狗。”
米覆舟挑挑眉道:“牧庭畢竟鬆散,比不得正經軍隊,汀哥不至於闖不過來。”
“他自然闖得過來,只是咱們等得到那時候麼?”秋往事抬頭道,“我問你,咱們的糧草哪裡來的?”
米覆舟一怔,頓時醒悟過來,吱唔著道:“周圍小牧庭那裡奪來的。”
“這不就是了。”秋往事平靜地說道,“現在小牧庭都往大牧庭處靠,結在一塊兒實力便強,咱們無處下手,糧路已是斷了。如今營裡剩下的那些不過挨個三五日,三五日內二殿下大軍不到,咱們便只剩等死的份。何況,”她轉頭望向王宿,“我們畢竟是風人,與二殿下聯手是上不得檯面的,各進一路倒也罷了,當真堂而皇之地混在一起,迴風境不好交待。”
王宿知她還是顧惜著李燼之的名聲,看看她肩上纏著的紗布,沉吟片刻,遲疑道:“你還是打算決戰?本來他們若還在內訌倒還有隙可乘,如今既已安定下來佈置好了,以咱們現在的情況,確實很難硬拼。”
“我沒說要硬拼啊。”秋往事微微一笑,馬鞭一舒,輕輕捲住博古博上插著的小紅旗一拔而起,“他都主動把老窩讓出來了,咱們還客氣什麼!”
王宿眼中精光一閃,旋即皺了皺眉,搖頭道:“還是不妥。博古博日常駐軍是一萬,如今出來三千,還有七千,又有城牆為倚仗。咱們人數已少,又沒半點攻城器具,強攻實在沒什麼底氣。一旦攻之不下,米狐嘗大軍回頭,城內城外兩下一夾,那才真是死境了。”
賀狐修抿著唇不說話,顯然也同意他的意見。倒是米覆舟朗笑一聲,拍拍胸口道:“若是別人,七千守城三千攻城那是笑話,可有我和她在,城牆便是虛設,我想翻牆就翻牆,她想開門就開門,所以咱們不是要攻城,只是要和七千人面對面幹一仗。他們原本安安穩穩縮在牆後,驟然發現失了屏障,瞧著咱們可是神兵天降,氣虛手軟,人多兩個又怎樣?能贏才怪了!”
“不錯,正是如此。”秋往事點頭笑道,“我們兩個在,城牆不是問題,何況燎人本就不擅築城,就那單單薄薄的一道牆,一沒護城河二沒甕城的,門一開就什麼都完了,咱們恐怕不用折幾個人就可以進城了。城內剛剛經過內亂,軍心民心皆是不穩,想必不難壓制。倒是之後的守城或許難捱些,可只要挺過幾日,激得米狐嘗坐不住露了面,他的命便是我的了。”
王宿仍是眉頭不展,動了動唇正欲再說什麼,秋往事卻搶先道:“就算真的攻不下,咱們也有退路。這幾日駐軍不發,米狐嘗必定認為咱們在等著和二殿下會合,因此周圍牧庭必定都往圖倫丘的那個口子去,沒準他自己都會分兵去截咱們後路,東邊反而會是一片空虛。因此縱然我們攻城不下,也大可往南北兩面突圍,不至於陷死城下。”
賀狐修神色漸漸緩和下來,米覆舟更在一旁不住點頭幫腔。王宿有些憂慮地看著秋往事,見她眼中一片熱切,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只等他點頭。他知她心意已決,再勸也是無益,只得暗歎一聲,默默點了點頭。
秋往事顯然鬆了口氣,立刻蹲在地圖前埋頭與眾人商議起具體安排來。
定計之時已是日昃,派出去的其餘幾路探子陸續回來,證實了附近牧庭正往營地西面集結,意圖切斷東西兩部人馬的訊息。探鷹也一撥一撥出現得愈來愈頻繁,長時間地在附近高空往復盤旋,不知意圖何在。眾人雖知此間必有陰謀,無奈鷹群皆訓練有素,雖然時不時三三兩兩地結伴俯衝,卻總在弓箭射程之外倏然折返,氣得一干兵士哇哇大叫,卻也無法可想。 直到天色漸暗,鷹群才打道回府,不再出現。
秋往事雖也對探鷹不同尋常的舉動有所疑慮,卻並不打算改變計劃,下達了明日拔營的軍令,便著眾人殺牛宰羊地飽餐了一頓,連守夜人員也不留,全體早早睡下。
她換過藥,也早早回到帳中躺下,卻翻來覆去總也沉不下心來。溼熱的水汽穿過薄薄的墊褥頭上來,蒸得人又悶又粘,通體不暢。遠遠近近的草蟲水蛙高不知疲倦地叫著,時高時低,了無止歇,更是擾得人心神不寧,煩躁不堪。輾轉半晌難以入眠,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