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氣來。
李燼之靜靜看著她,忽微微一笑,輕聲道:“往事,你怕麼?”未待她回答,又道,“我原本總是不安心,想到有朝一日要走上這條路便覺心虛,便覺害怕,恨不得立刻抽身,有多遠逃多遠。夜裡做夢,常常孤身一人陷入重圍,怎麼拼殺都沒有盡頭。驚醒之後,卻也松不了半口氣,只因這夢境分明與現實無異,我要做的,便是與天下為敵。裴初、江欒、大哥,我要從他們頭上一個個踩過去,不能錯一步,也不能停半刻。唯一的底牌,不過是江家留給我的一身血脈,究竟有幾分勝算,我從來不敢去想,一想,便走不下去了。可現在不同,現在你在這裡。我們從即望山起,不,也許從你爹與我爹那時起便結下因緣,此後自當門關相遇,一路走來,我便從沒懷疑過你就是要陪我走完一世的人。若最終站在千秋峰頂的不是我們,上天讓你我相遇,又是為了什麼?我從沒像現在那麼想做皇帝。我想還天下太平,還萬民安樂;我想重興百廢,重現昇平;我想隆文治、興耕織、振商旅、復百工。這亂世虧欠你的,我都要在盛世還你;你不曾見過的繁華,我都要讓你親見。往事,現在我毫不懷疑我們走的這條路,真的,毫不懷疑。”
秋往事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熱切而清透的光亮,似是著了迷。彷彿忽又回到最初定親之時,有些憧憬,有些羞澀,卻少了不安與迷茫,似乎對不明的前路有一種莫名的確信。她渾身漸漸放鬆下來,展顏笑道:“我也不懷疑,一點兒都不懷疑。五哥,其實我……”
話未說完,李燼之忽抬頭盯著屋頂,彷彿能透過屋瓦望見天空,跟著忽然拔腿奔到窗邊翻身而出,嘴裡叫道:“往事,弓!”
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便聽正廳大門“吱呀”一響。守在院中的侍衛先是瞧見新來的守令大人“砰”一聲跳出書房,藉著廊柱攀上屋頂,還未來得及驚訝,便見正廳大門無人自開,掛在廳中牆上的一副弓箭凌空飛出,彷彿通靈一般,追著李燼之直上屋頂。
李燼之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接過弓箭,仰頭一望,果見空中一個黑點正自快速接近,轉眼已能清楚瞧見是隻碩大的蒼鷹。他取出一支箭,折去箭頭,扯些布條包裹,掂了掂分量,待它飛臨頭頂,挽弓一箭射出。
弦響之處,蒼鷹應聲而落,翻旋著直往下墜,一面猶自奮力撲騰。眼見即將墜地,竟又翻了個身,硬是收住勢子,似要重新飛起。哪知才一振翅,便兜頭撞上一個絲網,雙翅立刻被緊緊纏縛,動彈不得。
絲網纏裹著蒼鷹飛回立在窗邊的秋往事手中。她見鷹腿上果然縛著一根細長的蘆管,探頭衝攀下屋頂的李燼之一笑。一同回進屋內解下蘆管,開啟一倒,卻是空無一物。
李燼之一訝,向管內一看,只見蘆管內壁上刻著許多小字,極是淺淡,與本身紋路混在一處,若非他目力過人,只怕也察覺不到。可蘆管極深,管徑又是極細,他也只能看出口上幾字,底下的便全然難見。他微一皺眉,沉吟道:“米狐哲倒是小心,這是要劈開才能看的。看來只有看完之後,再照樣偽造一個了。”
秋往事接過蘆管瞧了瞧道:“不必麻煩,我摸摸便是。”
李燼之疑道:“這字刻得太淺,直接用手也未必摸得明白,你樞力雖純,恐怕也……”
還未說完,便見秋往事坐在案前,攤開紙墨寫起來。他暗吃一驚,隱約覺得有異,如此精細的感知能力,簡直已接近入微法,當真是自在法所能達到的境界?正自疑惑,秋往事已擱下筆道:“就是這些,看來你當日還真猜對了。米狐嘗果然已在暗中調兵,看來咱們要突施奇襲一擊奏功是沒指望了。好在米狐哲說族內他有辦法應付,看來還不至太糟。就算不得不正面相抗,只要有準備,咱們便也不怕什麼。”
李燼之匆匆瀏覽一遍,眼中神光熠熠。默然片刻後,一拳擊在桌上,沉聲道:“好,敵友既明,咱們終於可以放手一搏了。”
秋往事將蘆管照原樣縛回蒼鷹腳上,放它飛去,轉身問道:“拿得準麼?有沒有可能是米狐哲使詐?”
“不大可能。”李燼之搖頭道,“我們得知米狐嘗早有準備,自然也要儘量預備周全才發兵。他若真和大哥聯手算計我們,正應當說米狐嘗全無戒備,催我們儘快輕兵奇襲才是,又怎會提醒我們做好打硬仗的準備?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秋往事點點頭,瞧天色已將黑透,說道:“米狐蘭一會兒接到信,必定急著找我們商量。就快宵禁了,她別冒冒失失闖出來惹事。乾脆我去接她過來吧。”
李燼之點頭。秋往事取了令牌出門,剛到客棧,便見米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