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著隊伍動靜。
一片紛亂的雜音間,但聽江染的聲音絲絲縷縷傳來:“衛昭退路已斷,明光院又已火海一片,更在重圍之中,他這一回去,便是甕中之鱉,難逃生天。王爺為朝廷除一大害,實是功在天下。只是皇兄,還望王爺手下留情。”
李燼之聽得衛昭尚未被擒,稍稍放心,可得知他已折回明光院,卻不免暗歎他應對失策。原本他身邊所帶皆是一等好手,江一望人數雖眾,可在地道這等狹小處所又如何施展得開。欲破圍而出固是困難,可只消扼住入口,外頭兵馬想要下來抓人卻也不易,但凡拖得一兩時辰,待秋往事一到,自然萬事皆可週旋。此時一回明光院,卻反而是一頭鑽進了江一望的口袋。院中樞士見他死而復生,自知受騙,不下手拿他便已不錯,哪裡還能聽他差遣。他全無倚靠,又要如何應付江一望的追逼,更遑論逃出重圍。
一面暗自皺眉,一面聽江一望低低笑道:“公主說笑了,這句話,豈非該對衛昭與秋夫人說。我容府素來效忠朝廷,公主應當最清楚不過。”
江染顯然對他的油滑有所準備,當即亦笑道:“這個自然,正因王爺忠的是靖室朝廷,是江山社稷,而非我皇兄一人,我才相信王爺定可挺身而出,力挽狂瀾。”
李燼之不由暗贊她會說話,江一望更是愉悅地大笑起來,說道:“江某身為靖臣,朝廷不振,鼎立相助原是本份,如何敢當‘力挽狂瀾’四字。”
江染低嘆一聲,又道:“皇兄所作所為,失盡天下之心,並無藉口可尋,我亦無意替他開脫。只是除卻我的私心,皇兄亦畢竟身為神子,若然身死,只怕人心動盪,想來也非王爺所樂見。王爺此番為永寧而來,若殺了皇兄,固是無可厚非,卻也又重蹈當初兄弟相殘之覆轍;倒不如饒他一命,方叫天下知道正統之仁厚胸襟。”
江一望輕笑道:“永寧一脈自有其主,可不由我說了算。”
“王爺說了不算,還有誰說了算?”江染訝然問道:“永寧太子生前便尊王爺為兄長,縱然他還在,也不敢不聽王爺的話。雖還有扶風妹妹,只是她固然戰功卓著,畢竟只是血氣之勇。她年紀尚輕,又長於山野,少入軍旅,幾曾習過治理之道,如何擔得天下重任。何況外間雖不知曉,我卻清楚她與衛昭糾葛頗深,私交甚好。她固是重情之人,只是如此是非不分,叫人如何服氣。因此論資歷、論聲望、論才識,永寧皆該由王爺接掌,我亦自然站在王爺這邊。”
話到此處,隊伍已漸漸走遠,不再聽得分明。李燼之遊回岸上,牽回馬遠遠跟在後頭,心中沉沉的,似壓著塊石頭。雖說江染如今顯而易見仍是在替他鋪路,只是她對秋往事的不滿只怕也並非都是假的。衛昭多年來禍亂朝綱,並與江欒有所苟且,於她眼中,實是對皇家尊嚴的莫大汙辱,斷難容忍。先前營救衛昭的計劃皆是在暗中進行,尚不至有何衝突,而眼下密道已露,再想救他勢必只有轉暗為明強行插手,如此一來,開罪的便不止是江一望,更有江染。她素來聲望甚著,亦頗有勢力,萬一倒戈相向,雖未必無可挽回,損失卻也必定不可計量。
一路想著,已回到小屏山腳。山下混戰已然終結。守軍原本人多勢眾,只是一時措手不及才叫宣平等佔了便宜,待回過神也便漸漸穩住陣腳。宣平見越打越不順,李燼之又遲遲不回,正自焦急,卻聽山上傳來皇上與衛昭雙雙死於亂箭之下的訊息,頓時大喜,料想衛昭已然脫身,便不再磨蹭,立刻乾脆地撤了兵。守軍顯然也更關心山上情勢,並未追擊,由他們去了。
李燼之回來未見宣平等人,多少猜到原委,心更向下沉去。衛昭留在城中的人馬雖為數不少,但卻頗為鬆散,各自為戰,沒個統領人物。此時宣平也已不見蹤影;他手頭雖有衛昭令牌,卻又不宜露面,一時之間絕難調集人馬與江染大軍相抗。想來想去,只有單槍匹馬偷潛上山見機行事。他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碧落甲,憑著這寶甲,無論是自前院火場還是後院懸崖皆可強行帶人闖出,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能不露行跡地帶走二人。一時不免深悔早先未曾把碧落甲留給衛昭。
江一望與江染回到山下後便領著圍山大軍盡數往山上行去,想必一到明光院便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院中大火也給了他們強攻的藉口,再不必縮手縮腳。時間已所剩無幾,機會更是渺然無蹤,李燼之一面悄悄尾隨上山,一面心急如焚地思索著對策。正走到半途,心頭忽湧上一陣怪異的感覺。他雖未存心留意周圍動靜,可樞力感應遠勝常人,附近一草一木一蟲一鳥皆自然而然在心中纖毫畢現地成像。可這細緻完整的成像中卻忽然出現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