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微微一笑,手一揮,一眾護衛便又前後擁著兩人開始趕路。路途本已走了大半,此時坡度漸緩,江欒亦不再拖後腿,行進速度更快了起來。走了約莫一柱香有餘,當先領路的入微士忽停下腳步。衛昭精神一振,壓著嗓子問道:“到了?”
“前頭就是出口。”入微士點點頭,卻似有些猶疑,頓了頓問道,“大人可在外頭安排了接應之人?”
衛昭一怔,面色微微沉下來,問道:“怎麼,外面有人?”
入微士見他顯然並不知情,不由緊張起來,急促地點點頭道:“不錯,並且數不在少。”
衛昭低下頭,目光陰沉起來,低聲道:“我為不使人起疑,未在此處留一個人。此時兵荒馬亂,會在此等聲色之所出現的,既不是友,便必定是敵。”
江欒倒並不驚慌,反似有些興奮,拉著他問道:“衛卿,你說會不會是往事?”
衛昭搖頭道:“咱們出逃是越隱秘越好,因此我不安排一個人接應,本打算等到天黑再偷偷摸出去,神鬼不知地混出城。扶風公主豈有不知此間輕重,決不會大張旗鼓率眾來接。”
江欒這才有些慌亂起來,又問道:“那、那可會是先前掘地道的人?”
衛昭又搖頭道:“我命他們掘完就走,百事不問,若果真是他們,不遵號令,也必定不懷好意。”
正說著,忽聽那入微士道:“大人、大人,我聽見他們說話了。”
衛昭聽他聲音發澀,心直往下沉,問道:“是什麼人?”
入微士回過頭,在昏暗的火光之下亦看得出面色蒼白,緊聲道:“我聽見兩人說話,一個是臨風公主,另一個是……”他吞了口唾沫道,“是容王。”
“什麼?!”江欒先叫了起來,“容王?容王來做什麼?!想造反麼?!”
入微士並不答話,只望著衛昭。江欒見無人理踩,便又徑自道:“衛卿,咱們不必怕他,出去便是。阿染也在,容王又敢把我怎麼樣?”
衛昭一聲不出,心知必定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知曉此事的除了眼下地道中這幾人,便只有李燼之與楊家人。可楊家莫說不應與江染江一望有何瓜葛,且他此番是拿著楊家令牌前去下令,並未透露半點原委,楊家人事後回想或許早晚猜出大概,卻斷不該如此快便出了紕漏。他驀地仰頭尖聲大笑起來,一面道:“生平只有我衛昭耍人,想不到也有被人如此耍弄的一日!報應,真是報應!李燼之,你高明,衛昭甘拜下風!”
江欒大吃一驚,惶然地瞪大雙眼問道:“李燼之?衛卿你說、你說哪個李燼之?”
“還有哪個李燼之!”衛昭目光冷絕,厲聲道,“便是你的好弟弟,往事的好丈夫,永寧太子江桓!”
江欒驚叫一聲,踉蹌後退兩步,捧著頭道:“他、他不是死了?衛卿你說你殺了他了!”
“真可惜,他沒死。”衛昭狂笑道,“十一年前他沒死,十一年後依然沒死。不僅沒死,還回來了,回來奪你江山,取你性命,也取我性命!”愈想愈覺憤恨,目光一厲,咬著牙狠狠道,“李燼之,我本不惜一死,可你偏要如此戲弄,也莫以為不必付出代價!”
江欒心神大震,又見衛昭神色淒厲,愈發沒了主心骨,“砰”一聲靠在石壁上,軟軟滑坐下去,不住喃喃道:“他沒死,他回來了……他沒死,他回來了……”忽嗚咽一聲哭了出來,抽噎著道,“連往事、往事也不放過我麼?她只有我這麼一個親人,只有這麼一個了啊!”
衛昭滿心憤恨,情緒激狂,正想不顧一切衝出去,縱然難逃一死,總也要將李燼之尚在人世且正在永安城內的訊息傳出去,寧可便宜了江一望,也要叫李燼之不得安生。此時忽聽得秋往事的名字,方微微醒過神來,頓了片刻,忽似洩了氣,頹然低笑一聲,說道:“不關往事的事,李燼之繞這麼大的圈子,也不過為了同她交待,否則只怕早已動手,還何需如此麻煩。”
“當真?”江欒又燃起一絲希望,止了哽咽道,“那、那她可會來救我們?”
衛昭滿心以為曙光在前,卻驟遭突變,亦是心神大亂,一時也無力思考,想想秋往事與李燼之的關係,輕嘆一聲,苦笑著搖搖頭道:“罷了,罷了,往事你嫁了如此之人,大哥哥也實在不知怎麼做才是為你好了。”
說著忽一把拉起江欒轉身向回走去,沉聲道:“江一望久候我們不至,自會派人下來,此處不能久留,還是先回明光院再做計較。”
江欒亦連連點頭道:“對對,明光院聽我的,外頭人也不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