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不見半點竹枝竹葉妝點,連集場上、小路間亦是冷冷清清,罕有人跡,全無過節氣象,倒像碧落女神將這山外偏遠之地遺忘了一般。
這日食時剛過,集場西頭一間屋子“吱呀”一聲開了門。屋子形制頗為特別,雖是木樑木柱的風人構式,卻一面平,一面弧,搭成個半月形,倒像一頂橫躺的釋盧半月帳。村中房屋十有八九皆是這等樣式,這一間較其他的略高敞些,壁面木料是清一色刨得溜光的虎杉整木,門面也收拾得格外齊整,房簷角下吊著塊四方木牌,鏤空刻著個大大的“醫”字,牌下墜著三個鈴鐺,稍有微風便叮叮噹噹響著。
開啟的屋門中慢騰騰走出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生得瘦瘦高高,黝黑結實,面容質樸,眉目間卻有異於尋常鄉間少年的文質氣,一望而知是個讀過書的。
少年低著頭,神情鬱郁,行至門口又回頭望去,卻似被人自後推了一把,踉踉蹌蹌撞出來,一步一拖地繞到屋後搬來把木梯架在晃晃蕩蕩的“醫”字招牌下,抬頭看了半晌,雙手扶著梯子,一腳踩在橫槓上,卻遲遲不願爬上。
屋內傳來嚴厲的催促:“阿廷,磨蹭什麼,快摘了!非要我這瘸子親自爬梯子麼!”
少年回頭望向立在門內盯著他的中年男子,垂下眼,咕噥道:“哪有人自己拆自家招牌的。”
男子雙眉一豎,直直拖著左腿,一拐一拐地走出門來。身後一名中年婦人忙奔上來攙扶,他卻一把推開,指著少年鼻尖厲聲喝道:“你不拆招牌,別人便來拆你房子!”
少年也犯了脾氣,頭一揚,翻眼道:“我們又不是風人,怕什麼!”
“我們不是風人,這上頭刻的是風字,你學的是風醫!”男子揚手便照他後腦打去。少年不敢躲避,正梗著頭預備捱痛,忽聽身後遠遠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宗師傅,阿廷又惹你生氣了?”
宗廷一聽這聲音,面上露出一絲喜色,回頭看去,果見一名青衫女子盈盈笑著緩步走來。女子看去與他一般年紀,穿的是普通粗布衣,上下更無一絲脂粉飾物,卻難掩眉目間的清麗。更難得的是神情恬淡,舉止悠然,自有一份渾然天成的風致,自這邊陲莽山中走出來,著實令人眼前一亮。她顯是走了不少路,喘息微粗,頰上泛著紅暈,看去更覺生動,鼻尖幾點細碎的汗珠,蹭得宗廷心裡發癢,總想伸手替她擦去,本欲打聲招呼,卻訥訥地在喉中打了個滾便沒了下文。
正氣沖沖要打兒子的宗舉見了她,也收了怒容,點點頭道:“隨風來了。”
秋隨風見他不似平日的熱情,眉心低低沉著,似是壓著心事,又掃一眼架在醫字招牌下的梯子和滿臉不忿的宗廷,頓時猜到幾分,笑容微斂,低聲問道:“風頭不好?”
“喏,你看。”宗舉指指村口一株光禿禿的大樹。樹上飄著一面旗,隱隱可見旗上畫著個由東指西的大大箭頭。
秋隨風無奈地笑笑,問道:“又變風向了,這回這麼厲害,連招牌都要拆?”
宗舉有些憂慮地望著她,嘆道:“唉,這回怕要大折騰。輔家老四昨晚剛去山口探訊息回來,說是高旭放話要在清州過碧落節,當門以南的人馬一個不剩都調過去了。火火堡幾個當家趁這機會,正盤算玩一把狠的,說是也要弄個風奴營,須彌一帶的風人只怕都要遭殃。山口那裡,聽說已掃了一次,這會兒逃的逃,殺的殺,抓的抓,已看不見一個風人了。哪怕釋盧人,若是會兩句風語,同風人有來往的,也逃不了一頓毒打。”
秋隨風神情漸漸黯然,默然良久,輕嘆道:“亂世求存,本已不易,都是無辜百姓,何苦如此呢。”
宗舉瞟她一眼,略一猶豫仍是摸著頭說道:“隨風姑娘,不是我當著你這風人偏幫自家釋盧,說句公道話,高旭這釋奴營著實過了分,怨不得釋盧人恨。”
秋隨風點點頭,默默不語。宗廷見她低落,忙插道:“錯也是高旭的錯,咱們山裡的人不管祖宗出自何處,早已沒了牽扯,誰不是又會風語又會釋盧語,今日穿羽服明日喝娑酒,哪裡分得清楚。咱們好好地關門過日子,又不曾造什麼孽,隨風倒是不知救過多少人,外頭世道不好惹出的禍事,做什麼要尋到咱們頭上來清算。好好的醫鋪都不讓開,耽誤了哪個的病情,便好替釋盧出氣麼!”
宗舉聽他嗓門大,怒喝一聲:“住口,你懂什麼!”又劈手要打,秋隨風忙與宗大娘一邊一個拉開,連聲相勸。
宗舉平了平氣,見秋隨風正好聲好氣地勸宗廷去摘招牌,不免也有些過意不去,輕嘆一聲道:“隨風,我不是對風人,你別往心裡去。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