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老實話,誰願意受這兩面不是人的鳥氣?誰願意被人踩在腳底下裝孫子?可我雙頭堡不同你容府家大業大底子厚,我們總共不過三四千人,去掉老弱婦孺,剩下的不過千數。要打這一仗,便得把這一千壯丁一鋪投進去,莫說輸了,即便贏了,總也有兩三百的折損,光這點折損,也已是要了我們三成性命!寧兄弟,你這局太大,我實在玩不起!”
李燼之默不作聲地望著他,許久忽站起身道:“褚二哥,我想同褚老大與幾位頭領說幾句話。”
褚天養狐疑地盯著他,問道:“你想說什麼?勸他們出戰?”
李燼之道:“褚二哥,如今雙頭堡已至生死存亡之刻,是戰是和,並非你我可一言而決,有什麼話,我以為都該大家一起商量。”
褚天養哂笑一聲,起身道:“好,你莫以為只我一人不好說話,堡裡議大事,向來當著所有人的面,你不僅得說服大哥,說服幾個頭領,還得說服那些要送男人上戰場的女人。你若真有本事哄得大家皆甘心一戰,那我自也無話可說。”
李燼之微微一笑,點頭道:“原該如此。”
不到半個時辰,營地中央的空地上以板車連結拼湊出一個九尺見方的平臺,臺上鋪了牛皮,四邊高高地插著火把。李燼之、楊守律、褚家兄弟及雙頭堡一眾頭領皆在臺上席地而坐。臺邊圍滿了人,擠得水洩不通,最內圈是壯年男子,其後是老人與女子,十四以下的孩子皆留在外圈,雖隔得甚遠,顯然聽不到什麼,卻仍是七手八腳地攀上帳頂,伸長脖子向內望著。
褚天養見人已聚齊,便走到中央,高舉雙手。平臺四角的四名侍衛立刻吹響牛角號,號聲一起,嘈雜的人群旋即安靜下來。褚天養環視一圈,大聲道:“諸位兄弟姐妹,今日是個什麼局面,大家也都清楚。這幾位兄弟救我出燎營,又擒下米狐蘭,卻也引來燎兵圍困。咱們已被截了水源,挨不了幾日,是戰是和,今日便要有個定論,在此公議,請諸位皆作個評判見證。先說說我的意思。咱們幾千個都是苦命兄弟,求的無非是有條活路走。今日圍著咱們的燎兵多不多?不多,真不多,不過區區一千,對燎人來說無非九牛一毛,及不上一個最小的牧庭,就算全數死了,訊息都不必報到火焰宮!可一千對我們來說是多少?是全部!咱們有勝算麼?有!哲巴婆婆,桑二嬸,平八妹,古突娃子,你們所有人的兒子,所有人的丈夫,所有人的兄弟,所有人的爹,全部加在一塊兒,能贏!可贏了又是如何?不過是咱們全力以赴,拔下人家一根汗毛!只要他們抽出根手指來回頭一按,咱們隨時死無葬身之地!咱們次次退讓,的確不是辦法,可燎人太強,若無風人相助,咱們難以相抗。因此,除非看到了風人的援兵,除非風人這回真有決心一戰到底,不像從前那樣半途而廢,否則我們別無選擇,縱有萬般屈辱,也只能求和。”
臺下一片嘈嘈,雖多有不忿之色,卻也皆頻頻點頭。
褚天生這幾日被燎兵圍得動彈不得,一肚子怨氣,早已巴不得出兵一戰,只是褚天養一直反對,才不得不壓下。因此聽得李燼之要召開公議,著實滿心期待,巴不得他能說服眾人,見褚天養說完之後回臺邊坐下,立刻熱切地望向李燼之道:“寧兄弟,你有什麼話,同大夥兒敞開了說說。”
李燼之正要起身,坐在他身邊的楊守律湊過去低聲道:“咱們同宋將軍聯絡不上,你還是別把話說死,萬一出了岔子,如何收場?就算這兒打贏了,雙頭堡那兒還有好幾千人,援兵不到,咱們不宜輕動啊。”
自那日米狐蘭扔下一句話,李燼之也一直心神不寧,其後幾次派楊家子弟潛出燎兵包圍外出打探,卻始終不得宋流半點訊息。他心知必有蹊蹺,卻仍存著幾分希望,可等了四日,援兵至今蹤影全無,終究不得不有所打算。閉目思忖片刻,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衝楊守律輕輕道了聲“放心”,便起身緩步走到中央,向四方一躬,轉向褚天生問道:“敢問褚老大以為,什麼樣的首領才算是好首領?”
褚天生一怔,隨即大聲答道:“講道義,守公平,身先士卒,甘苦與共,這才算是好首領。”
李燼之微微一笑,又問:“若有一人,能夠講道義,守公平,身先士卒,甘苦與共,卻不能保全子民,讓他們淪為奴役,受人宰割,他又算不算好首領?”
“這……”褚天生愣了愣,搖頭道,“不算。”
李燼之點點頭,轉身面向臺下眾人,朗聲道:“雙頭地界,非風非燎非釋盧,諸位背井離鄉,想必皆有一段傷心事,來到此處,如褚二哥所言,所求無非一條活路。這個要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