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宿一時呆住,愣愣地說不出話來。李燼之閉了閉眼,一揮手道:“現在不說這些,總之她沒什麼大礙,我這裡用得著她。你還是安心回去,那裡用得著你。”他微微一頓,嘴角略沉,冷聲添道:“這是將令,不得有違!”
王宿沉默半晌,終於深深吸一口氣,自懷中掏出自己的靈樞遞到他眼前道:“你們最好活著回來,不然我做兄弟的,就算平安終老,這樞痕也必定永世不褪!”
李燼之心中一熱,拍拍他肩膀微微笑道:“你放心,我就算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總也不會拿著往事的命還有咱們的江山基業開玩笑。”
王宿略覺安心,沉沉點了點頭,抬手一指寢宮方向道:“那好,我去瞧瞧往事,隨後便立即上路。”
李燼之點點頭,同他互道珍重,便也重新上馬向觀天殿馳去。
第二日一早秋往事迷迷糊糊醒來,尚在朦朦朧朧間便先支起耳朵聽著窗外動靜。只聽耳邊一片蠶蟲齧桑般細細碎碎的雨聲,雷聲卻已完全止息了。秋往事頓覺說不出的舒坦,大大伸了個懶腰,尚未睜眼便懶洋洋地道:“五哥,盧烈洲到哪裡了?”
李燼之正散發赤足,衣襟半敞地斜倚在窗邊軟榻上翻著公文,聞言略抬起頭,笑道:“你再賴上一會兒,便能等到他闖進這屋裡親手揪你起來了。”
秋往事訕訕一笑,一躍下床,上前推開窗戶,迎著輕撲面頰的細細雨絲,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啊,耳根清靜的感覺真好。”
李燼之微微一笑,合上公文,整整衣衫起身下榻,也來到窗邊,搖頭輕嘆道:“唉,這等杏花春雨天,本正合對紅袖、調風弦、烹佳茗、讀古書,偏偏來個盧烈洲煞風景,叫我們也只得泥裡水裡地摸爬滾打去,真是有傷風雅,有傷風雅。”
秋往事嗤地一笑,挑眉道:“風雅還需分情形麼?這種天氣,並騎而戰,血汗相溶,風雨同渡,生死相依。人流血,天垂淚,可悲可憫、可歌可泣,又哪裡不風雅了?”
李燼之朗聲大笑,撫掌道:“好,到底是修自在法的,萬物隨心,悲喜隨意,非我這等俗人可比。既如此,咱們這便出去風雅一回吧。”
秋往事展顏一笑,匆匆梳洗妥當,披上衣甲,胡亂塞了兩口乾糧便隨他向外走去。甫出房門,秋往事無意間抬頭一望,正瞧見屋外圍廊立柱上燦燦奪目的金翅火鳳紋,她登時大吃一驚,一把拽住李燼之驚叫道:“金翅火鳳紋,五哥,別告訴我這是史皇帝的寢宮!”
李燼之隨手一彈柱上描金紋樣,失笑道:“敢情你睡了整晚還不知道自己睡的是哪兒?昨日你那死去活來的樣兒,我自是找最舒服的床給你睡,除了史阿大的御床還能有別處麼?”
秋往事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若無其事的模樣,跺腳道:“你就不怕傳到大哥耳裡去?”
李燼之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一面解開系在廊邊的馬,一面笑道:“止戈騎都是我帶出來的,誰去告狀。何況大哥也不忌這個,史阿大這四平帝不過是自封的,又非真命天子,睡睡他的寢宮還不知誰沾了誰的光呢,大哥又豈會追究。”
秋往事見他如此篤定,也只得半信半疑地隨他上馬馳去,一面仍一步三回頭地嘆道:“大哥到底比旁人有胸襟,當日高旭就最忌這些,他的御林軍統領張茂便是在滅了自稱順德帝的胡堯後吃了他御花園中養的鹿,被孫乾一狀告上去,不僅丟了腦袋滅了族,還連帶著斬了大半御林軍。若不是出了這件事,搞得高旭身邊一時無人,即望山那次他也不會如此容易就死在孫乾手裡。”
李燼之聽得“孫乾”二字便覺心下一沉,忙收斂情緒,扯開話題道:“這個你放心,大哥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咱們還是先應付了盧烈洲再說。你還不知道咱們今日的打算,我已在城中守軍中湊了一萬,加上三千止戈騎,在城外三十里處紮營迎敵。”
秋往事微微一怔,訝道:“出城迎敵?咱們人少,不該堅守不出麼?”
李燼之搖頭道:“瀘中城牆多年未修,既不高也不堅,守城器械也不足,真要硬扛盧烈洲半個月未免辛苦。何況守城也非止戈騎所長,還是該出去會會姓盧的,叫他多少吃上點小苦頭,他便不敢輕易攻城,一拖兩拖的,半個月也就過去了。”
秋往事沉吟著點點頭道:“這也有理,那你打算如何?井天兵頂多壯壯聲勢,怕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
“這倒未必了。”李燼之微微一笑,“盧烈洲不知我們虛實,井天兵未必便不能當止戈騎用,我已命人將井天兵的盔甲全都以漆塗白了。”
秋往事微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