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婉轉之間盡是捺不住的飛揚之意,金石聲中夾著揮不去的纏綿之思。整支曲子吹得剛柔並濟,蕩氣迴腸,恰如浩浩春風撲面而來,不疾不徐,不溼不燥,便在這四平八穩的從容中,卻偏透著滿滿的生機,滿滿的歡喜,彷彿有無限的未來可去期待。
秋往事只覺眼前漸漸亮了起來,似乎九洲山河盡在方寸之間;心中似有什麼漸漸生髮,探出芽來,忽似隱隱明白了為何姐姐當日獨愛這支曲子,為何釋奴營中的黑暗也不曾磨盡了她眼中的光彩。
曲聲越轉越高,漸行漸遠,將入雲霄之際卻又幾番盤旋,似是頻頻回首顧盼,不知在等待著些什麼。秋往事雖不通音律,卻也明明白白聽出了其中的相邀攜手之意,一時只覺心馳神往,恨不得這便衝進帳去拉他痛痛快快跑上一場馬才好。耳聽得尾音繚繞,久久不去,她心中清明,並無猶豫,探手入懷取出秋隨風的靈樞,輕輕一撫,便“嗖”地送入帳內。只聽曲調一揚,似再不受阻遏,御風而上,杳然而去。
秋往事也不再停留,徑自回帳,心中似是放下了某些許久以來一直懸懸不墜的東西,大覺踏實沉定,再無雜念,一夜好睡。倒是李燼之滿心激盪,反反覆覆摩挲著手中靈樞,只覺胸中漲得滿滿,竟難辨是悲是喜,一夜思緒紛紛,難以成眠。
第二日秋往事醒得略晚,出帳之時正逢李燼之帶著兩名兵士風塵僕僕地回來,見了她微一點頭,神情雖是沉肅,嘴角卻輕輕一勾,閃過一絲笑意。秋往事會意,也微微一笑,上前見過了禮,便隨他入帳議事。
說是議事,也不過他二人而已。入得帳中,李燼之雖神情略緩,卻終究仍是不苟言笑。秋往事自也知道尚有正事需要處理,便也端端正正同他隔桌對面坐下,問道:“你方才是去探蕭關動靜?”
李燼之見她分得輕重,心中自又不免大加讚賞,橫看豎看只覺順眼,得意之餘幾不免笑出聲來,總算及時剎住,收了收心思,輕咳一聲道:“不錯,我也不曾走遠,就跑了十幾裡地。蕭關那邊並無探子在附近,看來是真的鐵了心不要裴節了。”
秋往事冷哼一聲道:“裴初也真捨得。他的小兒子還小,一時半刻又撐不了場面,裴節也夠有出息了,這次就算有錯,頂多也就是墜了他大顯威名,又不曾真的輸了城池丟了地,何至於就被他如此相待!也不怕人齒冷。”
“這倒也未必全是裴初的意思。”李燼之沉吟道,“裴初此人素來待人寬厚而律己甚嚴,又極好顏面,裴節此番無故南下以致被擒,給了我們大好機會,他為示大公無私,下旨著各處關卡守將不得輕易開城原是情理中事,言辭之間也多半嚴厲,‘格殺勿論’之語恐怕也是真的。只是這畢竟只是場面上的事,私下裡他對自己兒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全無顧惜,否則也不必遣盧烈洲前來。按理說各處守將就算奉了旨意,又豈會真的對自己少主‘格殺勿論’,何況咱們不過二十來人,顯然並無藉機攻城的打算,而裴榮仗著聖旨便想來個鐵面無私假戲真做,多半也是真有些不安分的心思。”
“那我們現在如何?”秋往事蹙眉道,“裴初若真做了如此佈置,那咱們再上別的地方恐怕也只能吃閉門羹。四姐他們帶的大軍只怕就快上路了,屆時咱們人未送走,兵已先出,未免名不正言不順。我們近日之內若無良策,恐怕只能讓四姐他們先緩一緩了,可如此一來若被裴初先下手為強,咱們又未免被動。”
“不錯。”李燼之點頭道,“裴節現在倒成了燙手山芋,送又送不回去,留又留不得。裴初現在的打算多半是明裡令所有關卡拒絕收人,只說咱們言而無信,用替身騙城,這便有了出兵的藉口;暗裡又遣盧烈洲等伺機救人,若能順利得手,他們便能無所顧忌地打過來了,就算真的救不出來,反正咱們總也不捨得就此白白殺了裴節,他們也大可從長計議,不虧什麼。倒是咱們卻尷尬了,原本是想趁裴節回去惹出的亂子撈點便宜,現在撈不著不說,別被夾了手便好。”
秋往事低頭思忖半晌,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萬全之策,煩躁地一甩頭,哼一聲道:“大不了就什麼都不說直接開打唄!出兵名義這檔子玩意兒橫豎也不過是拿來哄哄自己人,還不是隨你怎麼說就怎麼是,有什麼要緊!”
李燼之見她一副不甚其擾的模樣,不由失笑,斟了一杯茶遞過去道:“話是這麼說,可有個站得住的藉口畢竟理直氣壯些。更何況,”他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道,“衛昭那裡我們還要有個交待,四月初七之前無論如何得有個說法才是。”
秋往事聽他提起婚事,登時熄了火氣,滿心的急躁轉眼便扔在腦後,輕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