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支的錢。我自己掏。”
賈璋柯那煙抽得很慢,索性不抽了,剩下一截搭在菸灰缸上。賓館的床較高,他個子矮。坐在哪有點傴僂,脖子卻是挺直的,看著李潔明道。
180場戲,是他能將想法進行到底的一個長度。沒有這個長度,就無法把話說透。他覺得,這是作為導演的責任。要講他想講述的東西。
如果按照製片人的方式走,那不如讓製片人自己去拍片。
李潔明也瞭解他,知道用錢的理由,根本說服不了,只能用電影對話。他剛才粗略看了下劇本,還真發現了點問題,便緩了緩情緒,道:“好好,我們不說錢,就說戲。那個三明,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加,脫離主線,還顯得故事很散,觀眾看了會覺得莫名其妙。”
空氣中沉默了好一會,李潔明也不急,等著他的回應。
“三明的原型,是我的親表弟。”
老賈眨了眨小眼睛,目光轉到地面,緩緩道:“那個故事也是真實的。你說的對,但我還是想把他加進去,這是一種更底層的生活狀態。崔明亮也算底層人物,但他有生存問題麼?”
他沒看任何人,就像在提問自己,隨即輕輕搖頭,道:“沒有,崔明亮是在這個位置。”老賈伸出一隻手,懸得很低,接著又伸出另一隻,放得更低,道:“而三明是在這,我就想拍拍他們的生活。”
在劇本里,三明是崔明亮的表弟,生活在鄉下。他跟小煤窯簽了份生死合同,每天可以掙十塊錢,如果死在窯裡,便能拿到五百塊錢的賠償。
三明幾乎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除了傻笑。他求崔明亮幫自己籤合同,在倆人分手時,卻說了句鏗鏘有力的話:讓妹妹好好上學,一定別再回來。
這就是賈璋柯想表達的東西,從意義上說,是對的。但從敘事節奏上講,他已經偏離了崔明亮和尹瑞娟的主線,走進了另一個極端。
電影,很多時候的確不圓滿。而大師的功力,就在於如何控制節奏,把這種不圓滿,作為一個想象的空間留給觀眾。
賈璋柯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