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
賈璋柯安靜,餘力威安靜。顧正安靜,老闆更是安靜,他簡直莫名其妙。
四個人。看著褚青頻繁的移動身體,眸子從眼鏡背後透出空洞的黑亮,撐杆,擊球,撐杆,擊球,在小小的矮屋內,進行著毫無結果的奔忙。
啪!橙5沒進。
啪!花11沒進。
啪!黃1沒進。
啪!花9沒進。
……
他不敢碰黑8,因為不符合規則。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咣啷一聲,花12完美入袋。
褚青猛然停下,直起腰,踱著小步子,又回到了桌案左側,許是天氣太熱,屋子太憋,額頭和臉頰已經滲了一層的細汗。
他單手拄著球杆,薄襯衫黏糊糊的貼著身子,形成幾道白色混雜肉色的古怪褶皺。隨即,他摸出盒煙,點火,深吸,撥出。
昏燈迷離,褚青就那麼站著,直直盯著前面的球桌,任煙霧繚繞,遮了臉。
“好!”
賈璋柯不自禁的喊了一嗓子。
這貨著實很意外啊,沒有監視器,沒有佈景,沒有調光,沒有收音,就像《小武》那般原始粗糙,卻迸發著生命的強勁衝突。
那邊餘力威放下機器,鬆了鬆胳膊,膠片居然還剩了一點。他的感受比老賈要強些,因為似曾相識。
梁朝韋在《阿飛正傳》裡,最後2分35秒的驚豔,名垂影史。
他斜坐,叼煙,挫指甲,整理袖口,揣煙盒,拈硬幣,數錢,折手絹,照鏡,屈身,梳頭,關燈,一盞,兩盞,三盞……隨即彎腰出門。
褚青則佔用了三分多種,背身,選杆,摩擦,擊球,換位,擊球,換位,擊球,換位,擊球,入袋,一個,一個,一個……然後夾煙默立。
前者的動作變化多樣,順暢自然,後者重複呆板,甚至僵硬詭異,但效果是相同的,都特麼戳死人心。
當然了,人家長得帥,所以能叫無腳鳥。他長得比較抽象,只能叫小癟*三。
…………
褚青的檯球水平真的很爛,他原本計劃,先胡亂來幾桿,等一球落袋,便開始抽菸。誰知幹打不進啊,磨嘰了好半天才搞定。
賈璋柯反倒特興奮,回賓館的路上不停叨咕,一定要把這片段加進去,而且得放到很重要的位置。
比如,彩蛋。
好吧,褚青頭回聽說,彩蛋竟然是很重要的位置。
他當然不理解,小武在《任逍遙》中的出場,代表著老賈對自己的一種調侃和象徵,並非隨意之筆。
小武不再幹小偷的行當,而是跟隨了潮流發展,穿衣時髦,有了人際圈子,甚至還放起了高利貸,雖然他不承認,管這個叫:
“哥現在玩金融了。”
褚青的戲份不多,特零碎,穿插在全片的角落裡,時不時就冒出來蹦達一下。他可以說起到了串聯劇情的作用,像借給男主高利貸,還有告知喬三身死,都間接推動了故事發展,頗有點幕後BOSS的敢腳。
老賈把他的段落歸置歸置,發現兩天就能搞定,人家是大忙人,能來客串就算給面子了,不好耽擱,便集中火力先搞定他的部分。
褚青跟趙滔沒有對手戲,主要和其中一位男主,叫趙維威,在戲裡演斌斌。
小孩兒還沒到二十歲,根本不認識這號演員,後來提還珠,提豬八戒,哦,才算有點印象。
廢墟上,趙維威正在賣盜版VCD。
褚青閒晃著入鏡,道:“哎,我看看。”
趙維威把書包放過去,那貨蹲下身,裝模作樣的挑了挑,問:“有沒有《小武》?”
“沒有。”
“有沒有《站臺》?”
“沒有。”
“有沒有《唐人街》?”
“沒有。”
“好吧,那來盤《低俗小說》。”
“也沒有。”
褚青瞄了瞄他,忽咧開嘴,用手指頭點了點,道:“你這貨不行啊!就你這樣,啥時候能還錢?”
“快,很快。”趙維威忙道。
“記著點!”
他站起身,又晃悠悠的閃人。
……
褚青剛看到這段臺本的時候,還以為老賈抽風了。這貨不是走悶*騷晦暗的路線麼,怎麼忽然改逗比風格了?
他當然曉得,啥叫自嘲,啥叫致敬。但是這兩種情結跟賈璋柯聯絡在一起,就顯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