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川十分訝異,加藤也只能苦笑以對,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得如此五味陳雜。
“村子裡的人好像比以前更重視隱私,這算是一種風潮吧?換掉老舊的擋雨板、或是加裝窗簾的例子比比皆是,這陣子我還替不少人加裝門鎖呢。”
“原來如此。”
廣澤也跟加藤一樣,笑得十分複雜。旁邊的長谷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住在隔壁的鄰居前陣子改了玄關,將舊式的玻璃門改成看不見裡面的鐵門。原來是這陣子吹起的風潮啊?”
加藤點點頭。
“還有人把家裡面的日式拉門改成洋式木門,甚至是把窗戶封死暱。”
“把窗戶封死?”
廣澤瞪大了眼睛。加藤點點頭,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這個村子到底是怎麼了。”
大家都把自己的家改建成密不通風的城堡,就好像畏懼在外面流竄的某種“東西”傷害自己或是家人。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東西不堪使用、用起來不順手、或是小孩子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間等等。
“感覺上大家好像正在做長期抗戰的準備似的。”
4
尾崎恭子的守靈結束之後,靜信獨自來到教堂。黑暗之中的祭壇看不見神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瀕臨崩毀的空虛。駐足片刻,還是沒聽見從外面走進來的腳步聲。
棺木中的恭子讓靜信痛心不已,敏夫憔悴的模樣更讓他於心不忍。靜信不知該如何開啟僵局,從典禮的開始到典禮的結束,敏夫也未曾主動找靜信說話,兩人在短短的儀式當中互相交換制式化的臺詞,連看都沒看對方一眼。
看到敏夫憔悴的背影,靜信十分同情這位兒時好友。自從入夏以來,敏夫幾乎可說是每天都睡不安穩。一睜開眼睛就要對付應接不暇的患者,明知犧牲者已經沒救了,還是得盡人事聽天命。恭子病倒之後,敏夫的疲憊更是達到了最高點,也難怪葬禮上的他看起來如此憔悴。可是——
靜信想起敏夫將恭子當成實驗品的行為,這件事他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結婚多年的妻子死了,敏夫竟然為了進行那種慘無人道的實驗,故意將妻子的屍體藏了起來。一想到敏夫在樓下看診的期間,恭子的屍體就躺在二樓的病床上,靜信頓時感到不寒而慄。而且敏夫明明不打算放過復活之後的恭幹,卻還是觀察恭子的變化,等待恭子的復活,這種行為更是令人寒心。
“我想賭一賭,看看她會不不會復活”,靜信還記得敏夫當時的回答。也就是說他藏起恭子的屍體只是期待她的復活,並不是為了設法拯救復活之後的恭子。敏夫向來視屍鬼為必須消滅的敵人,相信他在等待恭子復活的期間,早就想好了該以什麼辦法殺死復活之後的恭子。等到恭子真的復活了,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抽血檢驗、注射各式各樣的藥物,試著找出最快又最有效的方法,來殺死曾經是自己妻子的女人。
敏夫的行為跟虐殺沒什麼兩樣。光是想像當時敏夫在手術室裡面做了什麼,靜信就覺得頭痛欲裂。在他的眼裡,敏夫自以為是的正義早已脫離常軌。難道其他村民的想法都跟敏夫相同?靜信不由得懷疑了起來。
若不是為了拯救村子,敏夫的暴行根本就是天理不容。不,即使是為了拯救村子,靜信也不認為敏夫可以這麼做。可是親手殺害妻子的敏夫竟然沒有任何罪惡感,靜信實在沒有辦法瞭解敏夫的思考邏輯。
非這麼做不可嗎?靜信心想。非把自己的妻子當成實驗品,才能找出對付屍鬼的方法嗎?襲擊人類的屍鬼真的如此罪不可赦嗎?敏夫自己也說過襲擊人類是屍鬼的天性,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命,屍鬼非襲擊人類不可。沒錯,屍鬼就像肉食動物,藉著其他生命的犧牲來保全自己的生命,難道為了這種獵殺的天性,肉食動物就該被判處有罪嗎?
不過站在犧牲者的角度而言,那的確是不應該發生的慘劇。沒有任何獵物自願成為獅子的腹中物,更不可能將肉食動物的獵殺行為視為天經地義。
你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敏夫說的沒錯,靜信的確不願意成為殺人兇手。自己不是屍鬼,所以才會尊重屍鬼的自由,才會容許他們傷害村民,靜信覺得敏夫說中了自己的盲點。
可是。藉著手電筒微弱的光線,靜信仰望空無一物的祭壇。
祭壇上面沒有神,無法指點一條明路。靜信必須自己找出答案,如今他卻陷入一片迷惘。
會在這種地方陷入迷惘的人,恐怕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