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安代露齒微笑。“那段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開玩笑,要我去幫他們打掃,我立刻辭職走人。”
“小雪是院長請進來的,所以對老院長時代的事情大概不太清楚。不是我自誇,若不是土生土長的外場人,還真的很難在老院長手底下做事。不過自從院長回來之後,醫院的氣氛就整個改變了。三年前醫院裡面連個像樣的休息室也沒有,吃午飯的時候還得跑到後門的洗衣間去吃。老院長也從來不提供茶包,全都是我們自己出錢買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愈來愈尊敬院長了。”
小雪認真的態度逗得安代哈哈大笑。
將醫院的職員當成自家傭人,自己卻從不過問醫院的事務,這就是孝江的做法。不管醫院再怎麼忙,她也從不下去幫忙(事實上她沒有任何執照,想幫忙也無從幫起),甚至不願意接聽病患打來的電話。除非有人以“尾崎老夫人”當面恭維她,請她參加村子裡的聚會,否則她從不主動與村民打交道,平時更是整天足不出戶,只有參加茶會或是學日本舞的時候才會出門。
尾崎恭子沒有跟婆婆住在一起。敏夫剛回到外場的時候,她也跟著回來住了一陣子,也跟孝江一樣喜歡學東學西。後來大概是窩在家裡悶煩了,就跑到溝邊町開家古董店,還在店面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住在那裡。剛開始偶爾還會回外場看看,之後就愈來愈不常回來了。孝江總是看這個媳婦不順眼,每次媳婦回來的時候,就喜歡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數落媳婦(這反而讓恭子愈來愈不想回來);然而看在安代那些老護士的眼中,只覺得做媳婦的恭子固然應該檢討,當婆婆的孝江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院長真可憐。)
矢野妙睜開了雙眼,覺得自己好像聽到喇叭的聲音。這陣子晚上總是睡不沉,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的關係,一點點聲響就會讓她醒過來。國道上面的煞車聲、卡車的喇叭聲常常讓阿妙睜開雙眼,不過今晚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誰叫起來似的。
枕頭旁邊的鬧鐘指著深夜兩點,這時阿妙又聽見若隱若現的喇叭聲。她覺得聲音似乎是從位於住家前面的休息站停車場傳來的,便起身準備察看。
阿妙的寢室位於後門,面向直通田地的後院,並不在國道的方向。走出寢室的阿妙沿著走廊打算進入設有佛堂的客廳,才剛踏進去,就不由得用手遮住雙眼。前面的停車場停著一輛車,車燈正照著阿妙的家。刺眼的遠光燈穿過收起的擋雨板直通屋內,照得阿妙狼狽不堪。
“……怎麼回事啊?”
女兒加奈美的聲音出現在阿妙身後。單手遮住眼睛的加奈美全身上下被燈光照得一片雪白。
“我也不知道。”
阿妙回答女兒的同時,喇叭聲又響了起來。加奈美穿過客廳走向廊緣,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影。
“外面在做什麼?”
加奈美隔著一條走廊向外面喊話。阿妙聽到外頭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卻聽不清楚說話的內容。引擎怠速時的運轉蓋過那個人的說話聲,從低沉的引擎聲來判斷,外面應該停了一輛卡車。
“請先熄滅車燈好嗎?”
加奈美對著停車場的方向大叫。“千草”休息站的停車場停著一輛大型卡車,以及幾輛小型車。刺目的燈光照得加奈美睜不開雙眼,她無法辨識停車場裡到底停了幾輛車子。
外面的人似乎聽到加奈美的抗議,車燈很快的就熄滅了。突如其來的黑暗頓時奪去兩人的視力,只剩下車燈的殘影在眼前飄蕩。這時惱人的運轉聲也停止了,看來外面的人終於想起車子尚未熄火。
好不容易習慣黑暗的加奈美在路燈的幫助之下,看到停車場裡停了三輛車。其中有一輛大型卡車,其餘的兩輛小型車分別是轎車和箱型車。
“真是不好意思。”
怯生生的聲音十分年輕,似乎來自站在箱型車旁邊的年輕男子。
“你們不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嗎?”
“對不起,我們迷路了。”
加奈美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這個只有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正朝著加奈美走來,外表看起來還算順眼。
“我們已經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趟,偏偏就是找不到路,只好先停在這裡商量對策。”
“你們要去哪裡?”
年輕人低下頭,顯得十分難為情。
“我們要去一個叫作外場的部落。”
加奈美嘆了口氣。
“這裡就是外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