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逐漸稀薄,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並沒有太多的攀登經驗,不知這是因為缺少空氣所引起的。他感覺到頭痛欲裂,他想,他為何變得如此脆弱?如果是平時,走這樣遠的路程,不會是那麼艱難的事情。
他終於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卻仍然感覺到胸口沉悶得如同壓著巨大鉛塊。四肢百骸都是如此乏力,真想躺下好好地睡一場。
一隻手卻拉住他,“不可以停下來,如果停下來,可能就會死在這裡。”
他頭都不願抬,有氣無力地搖頭,喃喃自語道:“死便死吧!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提婆達多默然,死又有什麼可怕?死亡是甜蜜而幸福的,閉上眼睛,就可以墮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如同還未出生之前,在母親的子宮之中,周圍也是如此黑暗,但卻覺得平安,沒有世事紛擾,不會感覺到生存的痛苦,就這樣平安地沉寂於黑暗之中,直到永恆。
曾幾何時,他也如此渴望死亡,只因感覺不到這生的意義,因何而存在於這個世間。
他用力拖起阿闍世,“就算要死,也要由自己來決定。如果現在放棄,是因無法生存而死,那是怯懦的結果,並非是一種勇氣。我不知生有何歡,死有何苦,我只知,我的生死由我自己決定,就算是死,也不能死於他人或者天地之手。”
阿闍世呆了呆,他不由仰頭去看提婆達多,漫天的飛雪中,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臉上帶著一絲奇異的驕傲之色,連天地萬物皆不在他的眼中。他下意識地問:“你到底是誰?”
提婆達多微微一笑:“我是迦毗羅衛國的王子。”
迦毗羅衛國,阿闍世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他努力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好象曾聽人提到過。但劇烈的頭痛使他無法思考,他傾盡全力站起身,被提婆達多半施半拉地向著山頂拽去。
第四節
他們幾乎是同時看見山頂盛開著的曼陀羅花。
花是白色的,在雪地之中幾不可見,然而淡淡的香氣卻固執地飄送著,無論風多麼大,雪多麼厚重,都無法將這香氣抹殺。
阿闍世的心忽然變得軟弱無比,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下,仍然有生命不為人知地默默存活著,看似柔弱的花朵,卻有著如此堅強的意識。
兩人怔怔地站在花前,一時無言。
忽聽一個女孩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會到了這裡?”
兩人一起回首,見到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小小女孩。女孩不過十來歲年紀,卻美麗得妖異。太美的東西通常是不祥的,不知是誰曾經這樣說。
女孩的身上也帶著淡淡的香氣,如同曼陀羅花。
“只是普通的人類嗎?”女孩自言自語。
阿闍世便忍不住挑釁,“你不是人類嗎?難道你是神?”
女孩默然,一雙大大的眼睛挑剔地打量著兩個少年,“這是神的山嶺,許多年來,都不曾有人上來過。”
阿闍世立刻便聯想到了天童儀式,女孩口中的神就是接受天童祭祀的神嗎?
“你怎會知道這是神的山嶺,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女孩驕傲地笑了,“我是神之子,就住在這山的深處。”
阿闍世嘖嘖地讚歎,忍不住嘲弄她:“若你是神就顯一些神通來給我看看吧!”
女孩搖頭:“我是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顯露神通的,炫耀與濫殺都是神的禁忌。”
阿闍世頹然長嘆,喃喃自語:“若你真有神通就好了,我餓死了,多希望吃到食物。如果再沒有東西吃,我是一定走不下這座山的。”
女孩呆了呆,小小的臉上現出歉意,“你餓了嗎?我可不會變化食物,山下就是天臂城,你們到那裡就能找到東西吃了。”
阿闍世坐倒在雪地上,“我當然知道下了山就有東西吃了,可是我現在已經餓得沒有力氣走下山去了。”
他絕望地回憶著族長家裡的美食,若是當時能夠帶一些在身上就好了。他這樣想著時,一隻手忽然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看見那隻手中拿著的吃食。他立刻接了過來,忙不迭地塞到口中。食物上有明顯的血腥氣,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只要有東西吃就好,此時又豈能挑三撿四。
一口氣將所有的食物都塞入肚裡,他才猛然想起,這食物就是昨天提婆達多沒有吃收起來的那些。如此說來,提婆達多從昨天到今天都不曾吃過什麼東西。
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刺了一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