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山村,金色茫茫。
老人坐在長凳上看著一片片樹葉飄下來,捲進風裡,吹出很遠。偶爾有路過的人與他打招呼,有些惶然耳背的笑一下,黃黑的皺紋聚起一道道刻痕。
山下有小孩子打鬧的聲音跑來,數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他面前仰起小臉在笑:“太公…。。太公,今天講什麼故事啊,先說哦,我們不想聽鷹大俠鋤強扶弱的故事。”
“太公,你接著前天的故事講吧……我想聽九千歲白提督的故事呢。”其中一名年齡尚大一點的小孩蹲在老人的膝邊央求。
“你們這些娃娃啊…大俠的故事都不聽了,就喜歡聽一些古里古怪的故事…”老人溺愛的摸了摸鬼頭鬼腦的毛腦袋,笑呵呵說道:“從哪兒開始呢…太公老了,記性也差了,想不起前天講到哪裡了。”
其餘幾名小孩苦思回想著,一名年齡看上去只有六七歲,豎著小辮子的女娃拍著手道:“想起來,太公講到九千歲大戰沾罕狼主。”
“鬼機靈…”
老人笑了笑,便給他們開始講起了故事,一個時辰後,蒼老的身子熬不住睏意,講著講著昏昏沉沉的在凳子打起了瞌睡,幾個小孩捂嘴偷笑的看著白鬚老頭打盹兒的樣子,然後悄悄的離開了。
嘎——
老鴉站在樹枝上啼叫了一聲,驚醒了老人,睜開眼時,已經是日暮了,染紅的天雲在西邊飄著,映著老樹倒過的影子一片殷紅。
老人緩緩從簷下起身推開後面的房門,蹣跚的走進屋子,在香案上翻出兩炷香點燃插進香爐,雙手合十,佝僂的腰朝前彎下。
他的前面,香臺上,是兩尊靈位,其中一尊比較新。
“大哥啊…你就活的不值得,你看看猞猁,家裡孩子生了一大堆,福也享了,最後兩腳一蹬,留給老子一堆破事。累的我淚也流了,還要每天早晚兩炷香的侍候你們。”
老人或許站累了,顫顫巍巍走到門口,坐到門檻上,平淡的望著外面燒紅的天空漸暗下來,像是在和誰慪氣的在說:“天快暗了,老子多活一天,就賺一天,這世道多好啊,你們兩個才是沒有福氣的,村裡一天一個樣,我家的第五個孫子也出來,比猞猁那混蛋多了一個,嘿嘿,大哥,你羨慕吧?老子就不過繼一個給你,氣死你……”
“不過…我也快下來陪你們了,走不動了,吃不下了,看來也是快死了。”
他笑眯眯的這樣說道。
夕陽最後一點餘光將天空的雲朵燒出火一般的顏色。
天光遠去千里,在這個夜晚,燃燒火燭的宮殿裡,龍榻帷帳之中,病重的人影立下了遺詔。
半年前偶然患疾的皇帝趙奕,在這天早晨突然咳出血來,到了晚上,病情急轉直下,自知自己大限已經到了。
他一歲便登基稱帝,十七歲初掌皇權,受到那位舅父和母親的教導,對這天下算是兢兢業業,雖然刑法過於嚴厲,但百姓活的也是太平穩定的,看這日益強大的國家,他還有許多抱負沒有施展,還想牧馬西夏,去看看那裡的風景,駕車北地看看曾經驕傲的女真。
但是他的身體……已經到了盡頭。
夜風在簷下吹過,外面甲士的影子剪在紙窗上,飛蟲圍繞著靜謐的火燭嗡嗡的飛著,趙奕寫過幾行字後,已經是滿身大汗,虛弱至極。
“就這些吧…國家不用打仗了,下一位君主該是敦厚良善之輩,厚兒就是最好的選擇,拿朕璽印來蓋上。”
然而自黑色裡,走出的黑影一把奪過了近侍手中的聖旨,隨意的看了看,燭光映著那人戲謔、猙獰的表情開口:“咱家的陛下啊,你還真讓那傻太子登基,這不是不給汪直一條活路嘛。”
龍榻上,仰起身子的趙奕看清來人,顫抖的指了過去:“你…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自然是陛下重新寫過。”汪直一張老臉笑開花,有粉末掉下來,然後將御筆塞過去,臉色陡然一厲:“快給咱家重寫——”
顫抖的手猛的將毛筆扔在太監臉上,沾上一大塊墨漬。
“朕…寫你孃親……”
破口罵出聲的皇帝,在掙扎了一陣,氣的吐出一口鮮血後,倒在了被褥上。站在榻前,捧著蓋有璽印的近侍顫顫兢兢看著滿臉冰霜的老太監。
“千戶…剩下的怎麼做?”
汪直掏出白絹擦去臉上的墨漬,瞟了一眼死去的皇帝,燭光裡,他簡單的交代了一句:“皇帝駕崩,太子涉嫌謀逆,讓金虎將軍帶人捉拿。”
“是!”
近侍的聲音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