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亦按制處罰了他,當時境況,諸多羞恥,淪為笑柄,至二十歲,被遣往雲南後,數十年間,每逢苦悶,也常以射獵遣懷。如今登基為帝,任賢革新,勵精圖治,一晃竟也將近兩年,忙忙碌碌,終日不得空閒,這日見到奏報,一時起了興致,恰好又逢今科武舉,各省舉子,紛紛入京,便擇了日子,下令罷朝一日,將武舉殿試移到上林苑內,凡在京四品以上官員同行,既是遊獵,也是考核取士,可謂一舉兩得。
蕭列登基後,自己勤政不怠,不分寒暑,幾乎日日早朝,累的文武官員也跟著如陀螺般轉,天天四更起身,預備五更早朝不說,有時連休沐之日也不得安寧,皇帝召之即去,不敢有半分鬆懈,聽的終於能罷朝一日,遊獵於上林苑內,無不欣喜,到了出發前夜,全都放鬆下來,隨同大臣,各自預備明日隨帝出發,侍衛軍則幾天前就開始入駐上林苑了,大漢將軍、府軍前衛帶刀官、神樞營等,把總、指揮,領著各自手下,清理獵場校場,預備迎接帝駕。
這一夜的月,有些詭異,如六月間下起了一場夜雪,毛白的月光,紛紛茫茫地灑在東宮的琉璃殿瓦之上,泛出一片冷冷的幽暗怨光。
這一夜,太子蕭胤棠的心,彷彿也被一把利刃,從中一剖為二。一半如火,鼓動,跳躍,燃燒,令他眸底泛出紅光,血管裡血液激盪澎湃,一半卻如這瓦頂的月光,叫人心底深處,泛出絲絲怨涼。
他的父親蕭列,這個帝國的至尊皇帝,終於令他徹底地失望了。
那夜,他曾懷著激動的求好之心,將訊息帶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反應,卻令他失望,甚至是憤恨。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的父皇,竟真的動過要把皇位遜讓給別人的念頭。哪怕那夜之後,他還是不敢相信。過後細細回想,甚至覺得當時可能只是他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直到那日,太子妃把女冠子和裴右安的見面經過,以及他說過的全部的話,轉到了他的面前。
裴右安為何提醒女冠子保管好有天禧帝題跋的字畫?他說將來,這些畫將會千金難求。這是什麼意思?
想明白,一切便豁然而解。
蕭彧還活著。作為天禧朝舊臣的裴右安,不但和他關係匪淺,對天禧朝,必定也懷了一種旁人所無法理解的感情。
極有可能,就是他在遊說蕭列秉承當初許諾,迎少帝歸來。
蕭胤棠不確定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否真的被他說動了,但蕭胤棠相信,如他夢中所知,皇帝對裴右安這個不能被人知道的兒子,所懷的感情,遠遠地勝過了自己。皇帝對這個兒子的信賴和倚重,也非一般人能夠想象。
以裴右安的城府,他應當不會力勸皇帝自己遜位。但如果,他曠日持久地在皇帝面前進言,勸皇帝將繼位者定為少帝,以此博名史書,流芳千古,這對於皇帝來說,未必沒有半點吸引力。
蕭胤棠知道,裴右安容不下自己,就像自己容不下他一樣。兩人之間,你死我活。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一點。
曾經,蕭胤棠以為自己只是皇帝唯一的兒子。現在他才知道,這只是個笑話。
這二十多年來,皇帝他不僅有另一個他真正所愛的兒子,或許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兒子。
即便裴右安最後沒能如願,但等皇帝有了那些兒子,以今日自己父子的離心,他的這個太子之位,到底還能坐上多久?
蕭胤棠冷汗涔涔。
今日一切,和他夢中的情景,截然不同。
但他固執地相信,他曾在夢裡見的一切,都是他今生原本該有的樣子。
甄氏確曾是他的女人,他也確曾是這天下人的皇帝。
現實一切不同,唯一的變數,就在裴右安一人身上。
是他奪了他的女人,如今還要奪去他的帝位。
這個天下,唯一能讓裴右安仗勢和自己斗的,就是皇帝。
只要皇帝沒了,這一世的裴右安,等待他的結局,也就只是孤身一人,藥死塞外。
就在如今,皇帝和他的那個兒子,兩人正在向著自己,磨刀霍霍,步步逼近。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要為自己全力一搏。
在皇帝,裴右安和他的三人殺中,就像夢中向他昭示的那樣,他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
次日早,京城清道,侍衛軍在安遠侯和中軍都督劉九韶的統領下,護衛著皇帝,百官跟隨於後,於道旁百姓的跪拜之中,浩浩蕩蕩,出城去往上林苑。
裴右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