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吉卓一反常態,兩眼瞠亮,似在隱忍痛苦,攥住我左腕的手微微輕顫。另邊的男子則冷淡如常,見我漸漸平靜下來,鬆手低身:“微臣僭越,望陛下恕罪。”
讓臣下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確是丟臉。我輕笑出聲,搖了搖頭:“客卿找朕,有何要事?”
說話的同時,看向他手裡的摺子,當是前日我交代的政務。遞出手去,他卻將摺子往身後一藏:“微臣今日進宮,是來兌現三日之約。”
“……呃?”
我怔住,隨即想起選「欽正」的那天,確曾許諾勝者可居宮中三日。苦笑了笑,深望近前的男子:“你不是「不屑」做朕的夫君嗎?”
即使世上唯一的皇父頭銜,旁人趨之若騖。惟他客晟不會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淡淡相望,他未改初衷:“恕微臣直言。陛下雖是萬人景仰,可您還不足以動搖微臣自少時起便深埋心底的夙願。”
取代祖父。成為名垂青史的一代能臣。憶起往昔他便這般毫不諱言自己的野心,我慨笑著點頭:“敢情是想念外甥女了。過會朕便叫婉朱將旻夕帶來見你。”
客晟不置可否,只淡看我微微腫起的臉:“陛下還是先令人打盆涼水過來。”
這副尊容,君主威儀蕩然無存。我自嘲笑笑,不消多時,神情仍舊凝重的吉卓便取來包著碎冰的絹袋,我邊敷臉,邊往辦公的書房而去。可未出數步,便被一道頎長身影擋住去路。我抬眼淡睨清冷俊容,他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微臣今日留在宮裡,是為請陛下迂尊,與微臣在皇城走走。”
無心「欽正」,卻想與我約會。我挑眉佯怒,他仍不畏怯,淡淡說:“近來陛下在政事上連連出錯。為免朝堂大亂,微臣甘冒大不韙,請陛下賞臉一遊。”
歷史上女皇頗少,許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我也不能免俗,得知莫尋遇海難失蹤後,雖然照常上朝辦公,可時不時走神,確是對不住像他這樣對公事一絲不苟的朝中重臣。微微苦笑,抬頭看了看天色:“朕去歇上一個時辰,晚膳後,再領客卿在皇城裡轉轉。”
整整三天,沒日沒夜地工作。停下來反而困頓不堪,當螢姬按我的吩咐,遲疑著推醒我,頭重腳輕地下了床,換上一身月藍藻紋連衣長裙,推卻螢姬遞來的梳子,披著頭髮,走去主殿用膳。剛進門,便見一對甥舅交頭接耳說著什麼,見我到來,旻夕也不若平日飛奔過來撲進我懷裡,靜靜坐在桌邊,露出做錯事時的焦惶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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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我走過去抱她。小娃兒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待半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媽媽……”兩頰仍是紅腫一片,不知發生何事,小女兒學著平日摔疼時,我朝她傷口吹氣,鼓起腮幫子,給我吹氣止痛。可見身後的螢姬忍不住哽咽出聲,怔了怔,癟下小嘴,“螢姬姑姑不哭……嗚嗚嗚……旻夕乖……嗚嗚……旻夕以後再也不和螢姬姑姑頂嘴了……嗚嗚嗚……”
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近來紫宸宮的氣氛才會異常沉悶。小臉埋在我的肩窩,不住啜泣。我苦笑搖頭,擁緊多愁善感的小寶貝,看向近旁淡無表情的男子:“坐吧。”
他躬身施禮,平靜坐我近旁。即使席間彼此未說一句話,仍安之若素,得體用餐。我則一刻不得閒,強顏歡笑,給哭得悽悽慘慘的小娃兒餵食逗樂,待宴畢,自己卻是米粒未進,當作未見親隨們責難的目光,牽起小手,令客晟陪我們母女出外散步。
微風輕輕,銀月皎皎。一前一後走在空曠的宮道,彼此皆未言語,直待鬱悶的小娃兒朝後伸出小手,要舅舅牽著一起走。忽得想起過去和莫尋一起帶旻夕上壬生寺的情境,笑了笑,滿心苦澀:“看來旻夕真的很想要個父親。”回頭望向神情莫測的年輕男子,“好在你只想做旻夕的舅舅。上來吧。”
也不扭捏推託,他坦然上前,輕握住小手,齊肩走過靜謐漫長的宮道,至處拐角時,忽然開口:“南方局勢一觸即發。敢問陛下要為朱雀守消沉到何時?”
彼此熟稔後,漸知這位客侍郎不但嚴以律己,對人同樣高標準,嚴要求。即使我這個皇帝,照樣直截了當,不留情面。我失笑,為了一則還未確認的噩耗,成日心不在焉,貽誤國事,確是有負帝王責任。抬眼看向天際月輪,淡淡對他說:“我會打起精神。就算莫尋真的出了事,我也不會倒下去。”
即使洛兒和百合不在身邊,旻夕少不得我這個孃親。還有千千萬萬的百姓,須我傾力撐起復蘇不久的家園。對目深相望的男子,我輕勾起唇:“你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