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給文大人請安。”曾國藩一邊施禮問候,一邊閃在一旁。
文慶卻猛地立住腳,道:“怎麼,趙大人的父親進京你不知道嗎?”曾國藩忙躬身回答:“下官知道。”
文慶用眼上下望了望他,臉一沉,沒再言語,背起手就走了。
曾國藩好生奇怪,心道:“看這樣子文慶是給翰林院全員放了假,但他本人為什麼沒去赴席呢?……大概像他這種級別的滿貴高官是不屑看什麼趙令尊的;侍衛們也沒有去,茶房也沒去,這些人大概自己也知道,就算去了,也是不能坐到席面上的,反倒讓趙大人生氣。”
曾國藩一頭想一頭進了會館,倒把坐著的茶房嚇了一跳。
“怎麼,您老沒去赴席?”茶房站起身,“不是說今天沒人在會館用晚飯嗎?小的趕緊給您老下碗麵。”
曾國藩氣憤地走進自己的房間。他想不明白,同為漢人,又同在一個辦事房辦事,大傢伙何以要攜起手來愚弄自己呢。
受挫之時,乃長進之機(2)
到了辦事房,曾國藩受命謄一份“皇考”,一連謄了三遍都沒有透過,趙楫每回都是在上面批兩個字:“重謄。”一份五千字的“皇考”,曾國藩整整謄了一天才交卷。
曾國藩就知道,這一年的考評,是不會有好內容的了,但心中卻自詡平生長進,全在承辱受挫之時。這天晚上,曾國藩剛剛回到會館沒多久,就有人來問茶房:“曾大人可是住這裡?”
茶房抬頭看,來人打扮得非比尋常,急忙打了一個躬,滿口應承:“對對對,小的給爺帶路。”
還沒到曾國藩的門口,茶房就喊了起來:“曾大人,這位爺找!”
曾國藩開啟門一看來人,急忙雙手一抱拳道:“張總管辛苦!本官這廂有禮了。”
被稱為張總管的人跨前一步道:“曾大人不要折奴才的壽了!我來傳相爺的話,大人今天晚上過相府一趟,相爺新近得了個好玩兒的東西,拿不準是不是上好的。”
曾國藩急忙道:“相爺吩咐,本官豈敢怠慢,我們現在就走吧。”
兩個人謙讓著一前一後走出會館。茶房在後面愣愣地看,暗自猜測來者是誰。
這個張總管名叫張繼周,是大學士軍機大臣穆彰阿府裡的總管家。在當時京師的官場,凡是想見穆中堂的人,首先要見張總管。如果張總管瞧你不順眼,你不僅見不著穆中堂,恐怕連穆府的大門都進不去。有人仗著自己是九門提督的門生,就試過一把,不僅未進穆府的大門,還被守門的侍衛給打了一頓,最後還是九門提督替他擺了一桌酒席,才把此事化解。
穆彰阿何許人也?讀過清史的人都知道,乾隆年間權勢最大的一個人物叫和���倬有�齏笱�俊⒕��蟪肌⒈�可惺欏⒕琶盤岫劍�只窳艘桓齬�簦歡�攔餑曇渥畹檬頻娜宋錁褪悄掄冒ⅲ��氖屏λ潯炔簧蝦瞳|,但在當時官場,卻是一等一的人物。
當時官場的情況是:縣怕府道,府道怕督撫,督撫怕軍機,軍機怕穆彰阿,穆彰阿怕皇上。
穆彰阿,字子樸,號鶴舫,這一年五十八歲,滿洲鑲藍旗人,郭佳氏,嘉慶年間的進士。穆彰阿歷任內務府大臣、步軍統領、兵部尚書直至大學士。
曾國藩會試的主考官、大總裁、閱卷大臣,就是穆彰阿。
所以,兩個人有師生之分,加之穆相在滿人貴族裡素有才名,有幾件軍國大事處理得比較漂亮,曾對穆還是相當敬仰的,但真去相府拜見,自中進士那次到府上謝師起,這是第四次。曾國藩素忌與滿官交往過近,怕被漢官瞧不起。
跟著張總管到了門外,曾國藩一眼就看到了停著一輛四匹馬拉的轎車,漂亮、寬暢、氣派自不必說,單是那四匹棗紅色的蒙古馬,就非一般官員敢養的牲物。這四個精靈的個頭、毛色、身材的長短,簡直讓人分辨不開。
曾國藩平生第一次乘坐如此華麗的馬車,竟然緊張得一路都在出汗。不一會兒,就到了穆府的門前,曾國藩和張總管跨出車門的時候,正迎見新科的幾名進士樂滋滋地往外走。曾國藩心想,這肯定又是由穆相主考得以跳進龍門計程車子們。照常理推算,應該是前來謝師的。
進了穆府大廳,牛高馬大的穆彰阿正坐在太師椅上吸著水煙,和兩個道士模樣的人說話。曾國藩搶前一步,邊施大禮邊道:“下官曾國藩叩見恩師!”
“哈哈,滌生來了,坐,坐,”穆彰阿放下水菸袋,趕忙招呼曾國藩,“最近怎麼不來看老夫啊?”曾國藩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回答:“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