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天氣,我們就會躺在院子裡的竹床上看星星。
後來奶奶和我們一起搬到A市,那麼大的竹床肯定搬不過來,在那之後我就再沒有睡過那種床。以後有時間我會把小東再帶到那個小鎮住一段時間,夏夜帶著他在外面睡覺看星星,我給他講故事,他給我捶腿,他一定會很開心。”
既然明明是開心的猜想,為何她的聲音裡偏偏有一種如水的悲哀?。
雲越安靜地聽著,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早點說!”
他蹬蹬蹬跑進屋,過了幾分鐘,又蹬蹬蹬跑出來,手裡舉著一個笨重無比的竹躺椅,跑到院中間最空曠的地方“砰”地一聲把躺椅放在草坪上,然後轉回頭瞅著她,一臉“這個還不容易?”的表情。
方紀不禁笑了起來。了不起的清高少年雲越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露出這樣傻乎乎的搞怪表情,儘管她知道他只是想逗她開心。
雲越拍拍椅背,“過來試試。”
方紀走過去躺下,抬頭看著夜色下眉目深邃的雲越,眉開眼笑道:“真孝順。”
雲越問:“要不要給您老捶捶腿?”
方紀大言不慚地說:“今兒就免了吧,我可沒故事講給你聽。”
雲越笑了起來,就手拖過椅子坐到她旁邊,問:“方姐,你小時候是不是天天乖乖地給奶奶捶腿?”
“我?我哪有那麼孝順?我天天就記著搗蛋啦,家裡的狗看見我都繞著跑,生怕被我捉住當馬騎。”
雲越腦補了一下搗蛋版方紀小童鞋的樣子,不由心中大樂,嘆氣道:“可惜沒看到咱們騎狗小騎士的形象。有沒有照片?”
方紀搖頭,“你哪有機會看到呢?那時你還沒出生呢。”
他不禁一怔。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下一刻,他唇角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柔聲道:“再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從沒聽你說起過,很有意思。”
以前的事她確實很少提及,連她自己都很少想起,自從遇到了雲琛,她的世界就只剩下這三個姓雲的人。
沉默一會她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父親最先給我取的名字並不叫方紀,叫‘方無非’。”
“方無非?”
“是不是很繞口?所以,我媽堅決不同意。我爸是個教數學的;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數學是明確無誤黑白分明的,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沒有含糊不清的中間值,也不存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兩面性,只有無可爭議的定義和定理,一經證明、絕無反悔。所以他給我取名‘無非’,他希望我做人坦蕩磊落,能夠沿著‘是’的路一路走下去。”
雲越喃喃道:“無非,很好。”
方紀笑笑道:“不過我媽可不這麼認為,她堅持認為這是個武俠小說裡青樓花魁才用的名字。”
雲越聽樂了,還武俠小說?還花魁?“你媽可真有意思。”
方紀道:“是很有意思,不過和我爸合不來。我從來沒見過像他們兩個那樣不合拍的人,任何事情從來沒有意見一致過,偏偏感情也不能說沒有,就是天天吵。合又合不來、分又分不開,糾纏了十幾年終於還是分了。我媽離婚後又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他帶著她出了國。”
“後來呢?現在怎麼樣?”
“應該還不錯吧,一直沒有聯絡。我爸爸去世時我給她打過電話……是空號。”
母親出國後;方紀一直沒有她訊息,她以為她從沒找過她,可是父親臨終前留給她一封信,是她母親出國第二年寄回來了,那上面寫著她在紐約的電話號碼。她懇請他讓女兒和她通話。
那個號碼存在父親的手機裡,整整九年一個通話記錄都沒有。
那些年方紀也曾斷斷續續聽說過一些她的訊息:她拿到了綠卡,她又生了一個兒子……總之應該還不錯吧。
父親一直沒有刪除那個號碼,他也許到死都在糾結要不要給她打一個電話,可是那個號碼其實早已不存在了。
這便是不願放下的悲哀。
她靜靜看著那所星空下的房子問:雲琛,我們會和他們一樣嗎?
既然那麼放不下當初為什麼又要放手呢?什麼才是正確的路?是留住心底最重要的人,還是放下已經消逝的感情?
我不知道,雲琛,很多事我都猜不透答案。我不知道離開你到底會有多痛,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和父親一樣抱憾終生?我只知道這個世界充滿無奈和妥協,充滿混沌難辨的灰色地帶,可是在我心裡有一小塊地方黑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