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看起來倒有六、七、八分像個死人的樣子。
他的名字也絕得很。
這家棺材鋪就在雜貨店的對面,雜貨店的老闆叫王大眼,他的名字叫趙瞎子。
他本來一直像一個死人一樣坐在那裡,他想不到也不敢想會有人來光顧他的生意。這麼樣一個小地方,活人已經不多了,死人當然也不會多,所以看見陸小鳳,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位公子,府上是什麼人死了?想要買一口什麼樣的棺材?”
他的臉上本來也像死人一樣,完全沒有一絲血色、一點表情,卻偏偏想做出一副巴結的笑容來,卻又偏偏裝不出,這使得他的臉看起來更神秘而詭異。
陸小鳳只有苦笑。
“我們家最近已經沒有什麼人可死了。”陸小鳳說:“我只不過想來看一個人。”
趙瞎子的臉色沉了下去,人也坐了下去。連聲音都變得冷冷淡淡的。
“那麼你恐怕來錯地方了。”他說:“這裡除了我之外,都是死人。
“那麼我沒有找錯地方。”陸小鳳說:“我要來看的就是死人”趙瞎子甚至把那雙白多黑少像瞎子一樣的眼睛都閉了起來:“只可惜我們這裡現在連死人都只剩下一個。”陸小鳳說:“我要看的大概就是他。”
趙瞎子忽然又跳了起來:“你認得柳大爺,你是替他來收屍的?”
陸小鳳點頭:“是。”
趙瞎子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就像剛把一副很重的擔子從肩上卸下來一樣。
“我帶你去找他。”趙瞎子說:“你跟我來。”
趙瞎子坐在棺材鋪外面屋簷下的陰涼處,門裡面的一間屋裡,擺著兩口已經上了油漆的新棺材,還有五、六口連漆都沒有上。
穿過這間屋子,就是一個堆滿了木頭的小院,遍地都是釘彎了的鐵釘,和刨下來的碎木花,一個特別大的鋸子,斜斜的倚在一個很奇怪的大木架子上,這個鋸子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巨人用的。
鋸子旁邊還有一口沒有做好的棺材。
陸小鳳的好奇心又動了,忍不住問趙瞎子:“這麼大的一個鋸子,一定要很有力氣的人才能用吧?”
“大概是的。”
“這個人呢?我怎麼沒有看見他?”
“你已經看見他了。”趙瞎子指著自己的鼻子:“這個人就是我。”
他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這裡賣出的每一口棺材,都是我親手做出來的。”
陸小鳳雖然發現這位棺材鋪的老闆,整天都像死人一樣的華在那裡,臉色也像死人‘樣的難看,但卻是一個很高大的人,雖然有點彎腰駝背,可是站在那裡一比,還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一個頭,而臣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很有彈力,只有一個經常保持勞動的人才會有的彈力。
你第一眼看見他,也許會覺得他像是個死人,可是看得越久就越不像了。
後院裡有兩排房子,左面的一排二間,右面的一排兩間。
左面的一排屋,好像是廚房柴房傭人房一類的地方,右面的一排黑黝黝的房子,連窗戶上面貼著的紙都是黑黝黝的。整個兩間屋子都好像籠罩在一種黑黝黝的色調下,就算在白天看起來也會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這裡就是我們在發葬之前停靈的地方。趙瞎子打起了一個火招子:”這裡的人死了,在發葬之前,死屍通常都會寄在這個屋子裡,所以我就把這兩間屋子叫做鬼屋。“
“鬼屋?”陸小鳳問:“那間屋子裡鬧鬼?”
趙瞎子蒼白的臉在火光照耀下,看起來已經有點像是鬼了,可是他卻搖著頭說:“棺材鋪裡是沒有鬼的,棺材鋪是照顧死人的。人死了就是鬼,照顧死人就是照顧鬼。我照顧他們,他打'怎麼會到這裡來鬧鬼。”
他說的這句話真是合情合理已至於極點了,陸小鳳想不承認都不行。
可是陸小鳳一走到這兩間屋於前面,就覺得有一種陰森森冷颼颼的涼意從背上涼了起來,一直涼到腳底。
陸小鳳當然不是—個膽小的人。“
他的膽子之大,簡直已經可以用“膽大包天”這四個字來形容了,甚至連他的仇敵都不能不承認,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是陸小鳳不敢去做的。
可是陸小鳳在趙瞎子的火擺子帶領下,走進這兩間屋子左邊的一間時,他自己居然覺得他的腳底心下面好像已經流出冷汗。
火擺子發出來的光,比燭光還要黯淡,這間屋子在這種火光的照耀下,看起來簡直就好像是一個墳墓的